给力文学geilizw.com

薛久豪气一挥手:“等着,晚上我来撬了他们的门锁,把他们的账本都烧了,给你报仇。”

纪云蘅连连摆手,“不可不可,这样做会被抓进牢里的。”

薛久当然不会真?的如此做,这么缺德的事他才不干,不过是逗纪云蘅开心罢了。他道:“那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

纪云蘅与两人说了几句,心情像是恢复了些,眼看着天色还早,她对?邵生道:“邵生哥,我们去兴宜街瞧瞧如何?”

左右也闲来无事,邵生便?应了。

眼下泠州处处都是禁军守卫,皇帝眼皮子底下谁也不敢有小动作,薛久自?然也不用跟着这两人保护,就与他们道别?,打算回去好好休息。

集市距离兴宜街并不远,纪云蘅二人步行而去,一路走?过喧闹的街头,处处能听得孙相的“贤名”。

待到了兴宜街,便?能看见街头布施之地,搭起的棚子下站满了衣着破旧的人,倒是排得井井有序,手里捧着碗筷。这里约莫是西?城区人最多的地方,便?是非常宽广的街道也显得拥挤了,处处都站着人。

喧哗的声音不绝于耳,只?要将耳朵放进去一听,就能听到人们对?孙相的夸赞。什么好话都说尽了,没?有人指摘一句他的不是。

纪云蘅神色茫然,眼眸慢慢地转动着,仔细观察着街头上的每一个人,每一张脸。

她想起昨夜皇帝对?她说的那句话。

“你要世人如何相信他们赞誉仰慕的贤相是构陷忠良的奸臣?”

邵生冷眼看着,轻轻地呵了一声,“这个孙相惯会以这种手段笼络人心。人们只?知?孙相经常为民生困境而奔波劳碌,却不知?大部分困境的源头,正是他。”

纪云蘅这一次很直白地感受到了权力的恐怖,这是不论多少银子都做不到的事。

分明?是六月盛夏,她却出了一身?的冷汗,手脚发凉,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邵生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拍了拍她的肩头,“云蘅,身?体不舒服?”

纪云蘅脸色苍白地摇摇头,没?有心情说话。她发现此地距离楚晴的豆花店不远,便?提出想往前走?一走?。

邵生陪着她走?,路上安慰了两句,说道:“那孙相再如何厉害,上头不还有皇帝吗?他权力再大也大不过皇权,左右咱们现在也拿到了证据,将孙相扳倒不过是时间问题,再多的事就交由皇太孙去操心,你不必过于忧虑。”

纪云蘅听着,并未应声。

二人走?到昔日楚晴豆花店的位置,本以为这店盘给了别?人后?已经改了别?的行业,却没?想到那店铺不仅开着门,先前的豆花牌匾也并没?有摘下来。

她疑惑地张望着,竟然看见楚晴的身?影在豆花店里穿梭,便?不由加快了脚步往前去,“晴姨回来了?”

纪云蘅进了店中,果然看见楚晴正头也不抬地招呼人入座,手里端着两碗豆花。

“晴姨!”纪云蘅喊她。

楚晴静惊讶地回头,面上顿时浮出笑意?,几步迎到门边拉着她的手往里走?,“佑佑,我这几日正惦记着你呢,你就来看我了!”

“先前良学跟我说你回南庆去了,没?想到你还会再来泠州。”纪云蘅重逢楚晴,心里自?然是欢愉的,冲淡了方才那些沉闷。

“我半个月前就回来了,还去了山上的行宫找你,结果得知?你不在,皇太孙也下落不明?。我赶忙又去纪家打听,却不想纪家竟然快被烧没?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吓得我四处打听,没?探出什么消息,我就只?得先将原先的店铺给盘了回来,暂时住下。”

时隔几个月不见,楚晴的气色看起来并没?有变好,反倒是瞧着苍老了不少。她定然是将柳今言的骨灰带回了家安葬,只?是不知?为何又来了泠州。

豆花店里的客人多,纪云蘅也没?有多问,与邵生坐在边上一人要了一碗豆花慢慢吃着。

等楚晴忙过了那一阵,不再有客人进之后?,她就关了门拉着纪云蘅闲聊。

较之从前,楚晴看起来憔悴很多,但眼睛里总是盘旋的迷茫散去了,只?剩下清明?。

“晴姨,郑褚归是你毒死的吗?”纪云蘅问她。

楚晴沉吟片刻,而后?点?了点?头,说道:“我临走?是花了不少银两贿赂了衙役,扮作给他送饭的人,在他的饭菜里下了毒,亲眼看着他死的。我知?道这给太孙殿下添了不少麻烦,但我心中太狠,不为钰钰报仇,我此生难安。”

纪云蘅倒没?有说什么“不应该”之类的话,只?问道:“晴姨为何还要回来?”

“走?前我给太孙殿下惹了麻烦,自?然是回来将功补过。”楚晴弯着眼笑道,像是玩笑似的,“我虽不知?道皇太孙在忙活什么事,但我学了医毒半生,总有些用处,是以回来找你们,希望能尽绵薄之力。”

纪云蘅的脑袋又开始转。晴姨能去做什么呢?她医术高明?,用毒又十分厉害,或许可以故技重施,把孙相给毒死。

可人要是这么轻易死了,那些真?相还如何大白?孙相必须活着,至少在裴氏的冤屈没?有洗尽前,在他的罪行没?有公诸于世前,他还不能死。

纪云蘅心情沉重,变得比平日更寡言,沉默地吃着豆花不说话。

邵生时不时抬眼看她,见她绷着一张小脸,玩笑道:“纪大人这是又在操心什么民生呢?”

纪云蘅低着头不说话,过了会儿,她忽而抬起头,“邵生哥,我想明?白了。”

邵生一愣,“想明?白什么?”

纪云蘅捧着碗,将最后?一口喝尽,擦了擦嘴说:“何为东风。”

邵生也没?想到,纪云蘅还有打哑谜的一日。她平日里去理解别?人的话都要费很大工夫,终于有一日让她学会了,对?邵生说了这句高深莫测的话之后?,就闭口不言,任凭他如何问也不再说话。

告别?楚晴后?,两人回到集市,一同坐了马车回到行宫。

先前许君赫命人给邵生腾出的寝殿仍旧没?动,皇帝也没?有过问这些小事。只?是回去后?邵生见到行宫里那么大的阵仗,还是吓了一跳,与纪云蘅紧挨着走?。等他钻回了自?己的住处后?,就整个缩在里面,不敢再出来。

纪云蘅回寝宫等了几个时辰,待傍晚时分许君赫才回来。

西?边的天际出现大片的火烧云,将云朵染上绚丽的颜色,像是盛放的火花,映得天地都是耀眼的红。

苍穹万丈,便?是立在山顶,也觉得天空无比遥远。

许君赫披了一身?霞光回来,进来就看见纪云蘅坐在院中,扬着脑袋往天上看,模样呆傻。

他唇边抿出一抹笑,轻步走?上前,原本想吓唬她一下,却不料她像是听到了动静般看过来。

纪云蘅等了许久,见到他就立即站起身?,面带喜色,“良学,你回来了?”

许君赫对?她这反应极为受用,矜持地反问,“在等我?”

“嗯。”纪云蘅点?头,“等你许久了,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许君赫仔细观察她的神色,想要以此揣测她心中所?想。就见纪云蘅眸色沉沉,似乎是一副极其郑重认真?的模样,于是隐隐感到不妙,心道这或许是要说对?他不大好的话。

“我有点?累了,有什么话日后?再说吧。”许君赫撇过头,抬步要走?,却不想一下就被纪云蘅伸出手臂拦住。

“就几句话,良学听一下好吗?”纪云蘅仰着头对?他道,表现得很坚持。

许君赫心中警铃大响,明?知?自?己不该在这时候妥协,却还是望着她澄澈漂亮的眼睛道:“你说。”

纪云蘅像是思考了很久才下的决定,缓声道:“昨夜皇上曾对?我说还欠一场东风,我今日就一直在想,究竟什么才是东风。”

漫天的红霞映在纪云蘅姣好的脸庞和?乌黑的眼眸中,她似乎从那个胆小怯弱的人变得无畏,“是我。我可以成为这场东风。”

许君赫的笑意?已经沉下去,尚是平静的模样,“这就是你思考的结果?”

纪云蘅点?头。

许君赫问:“你想怎么做?”

“他们想杀我,也想销毁当年的证据。只?要证据在我手中,且让他以为我身?边没?有保护……”

“不行。”没?等纪云蘅说完,许君赫就冷声打断,眼中隐隐有了怒火,“你想以身?犯险?”

纪云蘅察觉到他的怒意?,也有些着急,解释道:“只?有我是最合适的,我是裴家的最后?一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在世人面前为裴氏喊冤之人。”

“远远不够,纪云蘅。不是你站出来说裴家当年蒙受冤屈,世人就会相信。除非你在喊完冤之后?一头撞死在世人面前,以性命为代价,如此才可动摇民心。”许君赫抓住她的双肩,向她凑近,“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