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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总是要和我比飞镖?”黄屹航惊讶到笑出声来,“您在给我找台阶下?”

易思龄一秒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在羞辱你。黄总。你蠢到听不出来?”

黄屹航定定看了她几秒,很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好啊,易总想玩,我奉陪。”他拿了三支飞镖,拿手感受了一下飞镖的重量,随意夸了句,“飞镖不错。”

“女士优先,易总先来。”他退到一旁。

易思龄才不用别人在游戏场上给她来女士优先这一套,“不用。你先。”

黄屹航只觉得胜负没有任何悬念,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于是挑了一个对女士更友好的距离,抬手,三支飞镖依次落在标靶上。

第一镖落在绿心区,二十五分。第二镖落在三倍环,可惜贪大,落偏在五号数字上,只得了十五分。最后一镖很保守,选择了两倍环,精准地落在数字二十那一格,得四十分。

不过就算只是这样,赢下这一局也足够了,他只希望易思龄以后不要找他麻烦,若非要看他不顺眼,那就把他开除。

真被开除了,他爹还不知道要丢脸到什么地步,怕是会成为整个集团的笑柄。

黄屹航只是想想,就觉得舒畅。

易思龄翻了个白眼,“才八十分?我还以为你天天挂个飞镖盘在办公室是有多厉害!”

害得她提前练手了一周。

黄屹航被她气笑,“行,你行你来。”

易思龄轻眯了下眸,手中的飞镖在指尖滚了一圈,钨钢的材质,触感冰凉。她走到黄屹航刚刚站过的位置定住,然后往后退了半步。就算是退了半步,距离也比她在伦敦玩过的每一场都简单。

黄屹航不懂她到这时还逞什么能,刚想说什么,就看见易思龄很利落地将飞镖投出去,劲儿很大,尖锐的镖头极速破开空气,甚至能听见风的声音,随后深深地扎进镖盘。

是他刚刚失手,没有射准的三倍区二十号,第一镖就是六十分。

紧跟着没有犹豫,第二镖落在上面一格,二倍区二十号,连成笔直的一条线,好似她只是随心所欲地玩游戏。

黄屹航:“………”

才投了两镖,就赢了他。赢得随心所欲。

“黄总,第三镖就不投了。”易思龄捏着最后一支镖,在空中很轻地晃了晃,笑着说,“我说了是羞辱你。”

到这时,黄屹航才正儿八经地严肃起来,呼吸有些重,所有表情都褪去,很难得,连那一身吊儿郎当的痞气也不见了,易思龄说得没错,他的确被羞辱了,当头一棒。

“有意思吗?”黄屹航滚着喉结,神情冷漠。

易思龄慢条斯理地坐下,双腿叠起,一张脸也随意切换成冰冷,“没意思啊,但就想让你心服口服,就想让你知道,别以为大家捧着你是真的敬你。靠爹塞进来的关系户还不努力,浪费这一份工资,给其他同事看笑话,你就连玩飞镖都玩不过我,你有什么资格在大家面前摆谱。福娃娃哪一个员工不比你认真?听说你微信签名是娱乐至死?你娱乐些什么?玩飞镖也玩得烂。”

黄屹航即使被她批评得狗血淋头,也没有说话。易思龄说得对,他就是在浪费这一份工资,他就是烂。

工作烂,玩飞镖也烂,他的人生就烂了。

易思龄忽然笑了:“你不会以为你烂成这样,你爹就后悔了,心疼了,迷途知返不出轨了?”

黄屹航深吸气,垂在身侧的拳头倏地捏紧,他声音压得很低,有一种沉重的质感,“我和他没有关系,请你以后别再提。今天我输给你,我认,以后你让我在工作上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易思龄冷笑,不准提她偏要提,要不停地刺激他,“知道我为什么还让你做这个位置吗,你以为我怕你爹?不是你前两年的营销企划让我觉得你还有点东西,我早就把你调走了。”

出自黄屹航之手的四份季度营销企划,她和张箐私下分析过,上面的每一笔预算都没有水分,扎扎实实,干干净净。

黄屹航不是会在钱上动手脚的人,营销部是整个福娃娃开销最大的部门,每年的预算有一个亿,换了任何一个人做这个位置,这一个亿里面至少要卷走一半。

前几任总裁拉拢不了他,又得看在他爸的面子上敬他三分,只能不停压榨营销预算,因为他们在营销这一块捞不到油水,只能走其他途径。

“你看过我的企划案?”黄屹航滞了下。

“不然呢?”易思龄瞥他一眼,“财务部的报表,市场部的方案,研发部的报告,人事部的总结,每一位员工的简历,甚至是工厂的工人资料,我全部看过。黄总,我又不是来吃白饭的。”

她知道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她当然也知道黄屹航最恨的就是他在外包养情人的父亲,父子关系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黄屹航咽了咽,没有想过自己花费心血却石沉大海的企划案还能被人看见,也就是这些企划案,他被他父亲怒斥年少轻狂,活在迪士尼乐园里。

那什么是活在血淋淋的成人世界?

沉默了许久,他才很淡地说了一句,“谢谢。”

易思龄知道他谢什么,挑了下眉,“谢就不必,我只是做我该做的。这次你无缘无故放鸽子,年末绩效扣一半,这笔钱我会作为奖金发给所有自愿参与综艺录制的员工,对你的处罚我会出公示。”

“你安排。”

黄屹航很淡地应,身上的乖戾烟消云散,有些提不起劲。

易思龄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把后续的事交待清楚,“昨天的录制是晓安帮你擦了屁股,你去给她说一声,以后的节目录制是我们三个人搭班。”

黄屹航见易思龄交待完毕,也没什么事再说,都去玩那盒飞镖了,于是起身告辞,正当他推开办公室门时,身后的易思龄忽然开口:

“如果我是你,我会想尽千方百计让他后悔。”

黄屹航一怔,停下动作,“你说什么?”

易思龄认真地看着黄屹航的眼睛,手中握着一支飞镖,一字一顿:“如果我的父亲在外面出轨,欺负我妈咪,欺负我,欺负我妹妹,我不止不会萎靡堕落,我还会想尽一切方法让自己变的强大,总有一天会让他付出代价,受到惩罚。让他把属于我妈咪,属于我,属于这个家的一切都吐出来。”

她难得如此冷锐,宛如罩上了一层不属于她的外壳,像刚刚从她手上飞射而出的镖,精准而迅速地扎进心脏。

她投出去的飞镖根本不是为了让他听话工作,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为的,是这最后一击。

所以她要和他玩飞镖。

黄屹航瞳孔骤然收缩,感觉被一根无形的飞镖刺中,那飞镖不是从易思龄手中而出,是从他的父亲,从他可怜的母亲。

他的面部表情从冷漠过度到僵硬,最后像一个了无生气的死人,唯有紧紧抓握的拳头青筋迭起,一片煞白。

他就这样,突兀地站在易思龄的办公室门口,陷入大片大片死灰般的沉默,他的脑中并不沉默,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尖叫,有争吵声,也有母亲垂泪的哭声,她拉住他说,算了,儿子,别伤了和你爸爸的感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方说:“易总,多谢点拨。会有那一天的。”

他不能算了,也不能萎靡下去,他该让那个贪婪无度却自私自利的父亲知道,欺负他母亲要付出代价。

易思龄捏紧飞镖,郑重承诺:“如果未来黄总有任何需要,可以直接找谢董。”

黄屹航颌首,没再多说,推开门,干脆利落地大步跨出去,跨过一片看不见的阴霾。

——

黄屹航出去后,易思龄有些轻微地恍神,她忽然扔了飞镖,把手机抓起来,打了一通电话给易坤山。

易坤山正在和朋友在浅水湾附近的高尔夫球场打球,阳光普照,他心情好得很,看见女儿打来的电话,心情更好,得意地对朋友炫耀,女儿想他了。

“爹地……你在做什么啊。”易思龄讲的是粤语,不过她最近普通话大为长进,说得一点也不比港府话差。

易坤山喝了一口矿泉水,身上热得流汗,“在打球啊,刚刚进了一个老鹰球,你爹地厉害吧。”

易思龄笑:“好厉害。”

“找我做什么,昭昭,不会是浔之欺负你了吧?还是你欺负浔之了?”

易思龄就不爱听这话,嗤了声,“谁没事欺负他。我打电话就是想你了啊。”

易坤山摸不着头脑,女儿什么时候这么粘他了?要想易思龄在伦敦的时候,一连三四天不打电话不发消息,还是被他狠狠训斥一顿,她才每日报备行程。

“爹地…”

“嗯?”

“我觉得你很好,爹地。虽然你年轻的时候不怎么样,但婚后还是很棒的,对妈咪对我对妹妹们都很好,你是我的偶像。”

“…………”易坤山一口气没缓上来,一时间分不清女儿是在黑他还是在夸他,“什么叫我年轻的时候不怎么样?”

易思龄飞快说:“你前女友那么多,自己心里清楚。”

易坤山:“………”

他连忙走到太阳伞下,让周边的球童都离远点,这才低声说:“别没事在你妈咪面前提什么前女友。你嫌我血压还不够高。”

“哦。”易思龄笑出声。

“我知道了。”易坤山看了眼腕表,恍然大悟,“是不是生日要到了,来找我要礼物的?”

易思龄:“生日还有两周!”

“你妈咪提前两个月就给你把礼物订好了。放心,我和你妈咪一人一份,不会少你的。”

易思龄心里失落的那一块终于填了回来,刚刚为了刺激黄屹航,她差一点就带入了自己,说出来的那番话,几乎是咬牙切齿。

好在不是,她有全天下最好的爹地。

父女俩又说了几句,易坤山没耐心了,急吼吼地要去打下一局,易思龄趁机交待:“爹地,你不准出轨,听见没有!不然我和妈咪就把你赶出裕丰,让老二当董事长。”

易坤山被出轨两个字弄到血压飙升,“突然发什么神经!死丫头,你就要气死你爹,你出轨你爹都不会出轨!”

“………喂!老头!”

易坤山气愤地挂了,不爱听她说老头。易思龄双肩耸着,笑到眼泪都盈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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