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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哗啦啦的,流个不停。

值班老师在走廊上跺了跺脚,声控灯亮起,黄莹莹的光,却透露出一丝惨烈的白。

“谁用了水不关水龙头……”值班老师走到浴室门口,以为有人在里边洗澡。

然而里边静悄悄的,之前茫茫热雾早已经散去,只剩地面水光像碎掉的一块块镜子,将手电的光又折射回值班老师的眼底。

一脸疑惑的值班老师走到水龙头边上,伸手将水关了。

他目光一瞥,望见池子里还立着一只塑料桶,桶里泡着几件衣裳,肥皂泡沫堆在池子末端的排水口。

这下,值班老师更是断定有人用了水忘关。

“太浪费了!”他说。

他关了水龙头,往回重新走上走廊,一边走一边说现在的学生没半点节约意识,不像他们那时候……

老师的身影在下楼梯的转角消失。

浴室外的水龙头又无声启开,池子里水花四溅,白色的肥皂泡沫顺着池底往排水口淌,洗刷衣服的声音与水声混合在一起,俨然是有人深更半夜还在洗衣服。

只是一眼望过去,只望得见喷溅的水花,望不见人影罢了。

江橘白躺在被子里睡得正熟,鼻息间钻进一股皂荚的味道,他费力地抬起眼皮,走廊外面的声控灯是亮着的,滴滴答答的水珠从上方晾衣杆上刚挂上去的衣服衣摆处往下落。

洗完了?

一条冰凉的舌头沿着少年裸露在外的后颈往上舔舐。

江橘白立刻就从半梦半醒的状态变为完全清醒,他翻了个身,对上黑暗中那双猩红冰冷的眼睛。

“好累。”鬼祟的喉咙中发出一声叹息。

“你亲一下我。”对方说道。

江橘白充耳不闻,闭上眼睛。

徐栾等待了一会儿,迟迟没有等到江橘白主动,他毫无温度的手掌贴在江橘白的后脑勺温柔地揉了揉。

他低头吻上江橘白的唇角,舌尖探进去。

江橘白闻见对方身上冰凉的气息,每回被对方堵住嘴唇,那股凉意也会随之而来,同时堵住人的鼻息,令人仿若置身一口不见天日的井底,空气稀薄,被周围的黑暗吞噬殆尽。

少年不挣扎,徐栾迟早会停下来。

要是挣扎,反而会引得对方越发兴奋,甚至玩出花样来。

徐栾一下一下亲着江橘白的眼睛。

他轻叹了一口气,对着江橘白爱不释手一般地开口道:“我只有你。”

江橘白本来都懒得理他了。

却在听见这句话时小心地抬起了眼皮,眼前仍是那双猩红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他是什么生物暂且不说,他眼底的独占欲即使放在人类的眼中,也同样使人感到恐惧。

江橘白慢慢变得疑惑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自己。

招惹上这些……这种可怕的东西。

他想不通,索性不想,又将眼睛闭上了。

-

江橘白感冒了。

他早上从宿舍里一起床便觉得头重脚轻,刷牙时,更是被自己毫无血色的脸给吓了一大跳。

昨天好像也没机会受凉,只是晚上坐了趟摩托车。

换做以前,江橘白肯定不会因为吹了一会儿风就感冒,自打几个月前把魂玩掉了,再之后,江橘白居然产生了一种身体状态每况愈下的错觉。

医务室寒假放假,江橘白跟门卫打了声招呼,在外面的药店买了盒感冒药。

中午他趴在桌子上睡觉,接到陈白水的电话。

“我已经跟徐游谈过了,他那些都是动物脑组织标本,贴人名当标签是他认为每个标本都分别符合不同的人类形象,我全部察看过一遍,发现不止徐梅,徐君徐兰徐竹也有。”

“不仅有她们的,甚至他还把他自己的名字也贴了上去。”

“……”若是徐栾没有去确认过,江橘白估计会对陈白水的说辞信以为真。

徐游热爱脑组织相关的研究,行径跟正常人不同也能理解。

可徐栾没必要骗他。

那只能是徐游骗了陈白水。

可江橘白该怎么向陈白水说呢?

少年头疼欲裂。

“怎么不说话?”陈白水问道。

“感冒了。”江橘白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把手机放在耳边。

“吃药没有?”陈白水的语气一下就变得焦急起来,顺便把徐游的事情也抛之于脑后了。

江橘白:“吃了。”

“你要实在是不舒服,你就回家休息,特训班也不是一定要上,再有几天就过年了,反正也是要放假的。”陈白水在电话那头说道。

江橘白嗯了几声,挂了电话。

他趴在手臂上,脸转向窗外,今天是个艳阳天,阳光暴烈得泛白,可因为是冬天,即使是明晃晃的烈日,也泛着冷意。

要不报警算了。

江橘白想到之前送自己回家的那名女警察,她看起来不像是一板一眼的老警员。

心底有了新的打算后,江橘白心情好了些。

他的水杯被一只手放在了他的桌面上,徐文星随之在位置上坐下,“我顺便给你接了热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江橘白瞎说一通。

少年生了病,一张脸通透苍白,连唇色都跟着变淡了,疏朗的睫根被衬得漆黑,眼珠犹如黑玛瑙般透亮。

真是好看。

徐文星看了他一会儿,才温和开口劝慰,“你成绩已经很好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说不定就是因为学得太狠,才生病的。”

江橘白“嗯”了一声。

吃午饭的江明明此刻也回来了,他怀里揣着从食堂打包回来的一碗牛肉粉,放到江橘白桌子上,“我让食堂阿姨给你加辣了,吃了发发汗,说不定明天就好了。”

江橘白早就饿了,有了吃的,他才把上身支棱起来,不再趴着。

徐文星看他饿得手忙脚乱,不禁笑道:“你饿了怎么不跟我说?我桌子里有面包。”

“我不喜欢吃零食。”江橘白揭开打包盒的盖子,热气顿时从碗里滚出来,混着呛鼻的辛辣,粉被浓浓的辣椒油和红汤给盖住了,煎蛋和青菜一齐被捂在下面。

“面包不算零食。”

“算,而且我不喜欢甜的。”

教室里不止江橘白在吃东西,一般懒得去食堂,拜托同学帮忙带一份在教室吃也是经常的事。

“好香啊,这哪个窗口买的啊?”有人把脖子伸得老长,“我在食堂怎么没看见这个粉?”

江明明磕着瓜子背着书,“那是你不会吃,这是我自创的。”

饭后,江橘白继续趴在桌子上睡觉,下午的时间用来随堂测验,徐游主持。

对方拿着一沓试卷走上讲台。

“班长把试卷发一下。”

徐文星上去拿试卷,一张一张发下试卷时,油墨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开。

江橘白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带病上课。

换做以前,他早就溜了。

徐游站在讲台上,看着教室里的众学生,目光最后才落在江橘白脸上,他眼神不像以前那般只有温和和欣赏,今天还多了点儿别的,有审视,也有打量,还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悦。

江橘白觉察到了。

他装作没看见。

他想,徐游可能猜到了,猜到陈白水之所以会去找他,是因为自己告密。

他拿到了试卷,刚拿到,徐游便走到了他面前,不由分说伸手碰了他的额头。

“陈白水老师中午给我打电话,说你感冒了,不舒服,他让我提前给你放假,让你回去休息。”

江橘白正想说不用,徐游在他前面开口接着说道:“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能坚持,还有最后两天,再坚持坚持,不要耽误学习。”

徐游温柔的语气听起来跟平时没有两样,江橘白抬头极快地看了眼对方,男人的眼神全是长辈对晚辈的爱护,老师对学生的担忧,没有别的。

可江橘白觉得怪怪的。

但却不知这种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开始测验后,江橘白把心思放回到题目上。

有一道视线一直在若有所思地从他脸上掠过去,被人注视,怎么样都会有一定的感觉。

江橘白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不是可能,是一定,徐游一定认为是自己向陈白水说了标本的事情。

少年手心无端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换了握笔的姿势,把手掌放在大腿上擦了擦。

两节课用来测验,剩下二十分钟,徐游当着大家的面在讲台上批改试卷。

跟前边一样,他批改到谁,就把谁叫上去。

叫到江橘白时,他满意地笑开,“你这张试卷是目前为止我改到的分数最高的一张。”

这次测验的题目是化学和生物,两科加起来两百分,徐游把分数总了出来,“178。”

江橘白虽然头疼,但听见这个分数,还是忍不住飘飘然,“还好。”

少年适当地谦虚了一下,只是从表情上不太能看出来他的谦虚,分别得意洋洋。

徐游将试卷翻了两遍,“就是有几道题不该错的,你做题有个毛病我之前就说过你,只讲究速度,只关注明显的考点,不够细心。”

“每次都会因为这个原因掉一些不该掉的分。”老师不满地嘟囔,像是无可奈何的宠溺。

然而,徐游下一句的却是,“去走廊里站一会儿吧。”

“……”

徐游把试卷递了出去,无视教室里的鸦雀无声,以及那一张张疑惑的脸。

他笑着,“快点。”

江橘白顿了顿,接走自己的试卷,直接走出了教室。

江橘白走出教室后,教室里的其他人才窃窃私语起来。

“为什么啊,这么高的分数为什么还要罚站?”

“感觉徐老师也是恨铁不成钢吧,江橘白好像每回都犯同样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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