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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顺二年三月,丰运从京里一路传回来的信到了黎周周手里,这是年前给小树写的,说清了柳桃和苏石毅的婚事。小树这次回信,写了佳英还有苏石磊的亲事。

苏石磊这事,黎周周听苏石毅回来说了,不过没小树在信里写的细致,小树说李家女他瞧着很好。

能担小树‘很好’二字就可见李家女对小树胃口了。

【跟我以前一样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识字,但一个人骨子根是正的就偏不了,上了京见了我带了一大罐自己腌的酱菜,沉甸甸的坛子,说是谢我照顾苏石磊这么多年,哐哐就是三个响头。】

【我倒不是图她三个响头才夸她好,就是一路上谁都没带,就她念着我的好,那不是念着我,是念着苏石磊了,村里人淳朴不懂规矩我都知道,可女人护男人我还是知道的。】

【苏石磊得这么个媳妇儿我觉得蛮好,干活麻利,知恩图报,心思一根筋没别的弯弯肠子,脾气也烈,不会吃亏,挺好的。至于你说苏石磊爱不爱这媳妇儿,我瞧不上来,不好说。】

【……佳英成亲了,婚事也算是办的顺当。】

黎周周看到‘也算’二字,就知道肯定有波折,他想到石毅回来说接了佳英父母过去,莫不是临了嫌弃佳英夫婿了?但小树没细写,肯定是怕他担忧操心,也是小树处理完了,婚事顺利进行了。

事实倒不是黎周周猜想那般,佳英父母嫌哥婿,而是佳英父母见了哥婿家的房屋、田地还是挺满意的,只是见了佳英在京里的穿戴、出手、花销,觉得苏佳英背着他们偷偷藏了钱,想要钱。

嫁人嘛,自然是有聘礼的。苏佳渝父母要这个。

钱是给了,苏佳英给了些,父母还觉得孩子手里指定还留着,想多要要,张口就是你如今在这儿过少奶奶的日子享福,村里还苦哈哈着呢。

气得苏佳英大哭了一场。

“你们倒是说的什么话,我是在这儿做少奶奶吗?我不干活我不养家了?我之前出了这么多年的钱,哥哥弟弟姊妹哪一个没沾着我的银钱了?村里屋子盖起来了,如今还要我的三瓜两枣,你们倒是我亲父母吗?”

自然是亲的,佳英娘是也跟着呜呜哭,哭的委屈可怜,只是说出的话却让苏佳英寒心。

“你是娘生下的,娘咋能不想着你?你出来这么久不在家,年年过年我想你想的都睡不着要哭,不信你问问你爹。只是佳英,咱家挂靠一年就十两银子,人又多,房屋是盖起来了,可生的也多,你大哥二哥家的孩子都挤一个炕,以后你嫁了人就是人家的了,不是苏家人,我和你爹不好再问你要钱……”

说来说去就是嫁出去的哥儿泼出去的水,以后苏佳英赚的钱都到了夫家口袋里,这还没成亲前的钱能刮多少给苏家刮多少。

“我把你拉扯这么大,难不成白养了?”

苏佳英最终还是给了钱,只是给的少,他也要用钱,没想到父母还变着法子问、打听。柳树知道后,才不给钱,一个铜板都没有,直接吓唬这对父母,后来便乖觉了。

【……家里人就当我妹子没了,周周哥一切你替她操心办吧,苏石毅我知道憨厚木讷了些,但人瞧着没大毛病……】

随着这封信,还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这是柳树给妹子的。

【两地路远,我置办什么嫁妆也来不及,不如银子实在,周周哥要麻烦你兑一些,给她一些零头,剩下的让她压箱子底存着。】

后来黎周周把信给了柳桃看,一千两银票他没兑开,另出了二百两银子给柳桃当平日里要用的零花钱。

“这银票钱庄最近的就是在鄚州了,你要是想不方便跑动,我给你兑成昭州的钱庄,或是白银。”

柳桃看着信哭,摇头说不用了。后来这张一千两银票,柳桃就封存起来,没怎么动过,只有实在是想哥哥了,才拿出来看看。

这且不提。

四月,昭州一切如常,京里却得了两个消息,两个都算是好消息,茴国先发了求和书,请天顺帝派使者过去详谈。随着茴国发求和书,蕃国也挂了歇战旗子。

顾兆在鄚州听人说起来,说的自然是蕃国挂歇战旗子,他们离蕃国近,这边消息比上头丰州打听的明白。

听完忠六回话,顾兆面露一丝喜气,觉得这是好事。

五月昭州有两场喜事,陈家嫁女在五月六日,柳桃和苏石毅的在五月十三日,到都是好日子。五月底昭州还要办第二届蹴鞠大赛。

于是整个五月都是热闹喜气洋洋的。

昭州的百姓们先是吃了陈大人家的喜糖喜饼,没几天又吃黎府的喜饼,是沾着喜气,还说:“这么看今年日子过得旺。”

可不是嘛。

而远在北方的京城,还有丰州,原先四月喜中带稳的局势顷刻间就不同了。这话要从茴国主动议和来说。

其实三月底的时候,茴国就派了使臣前往两军交战的阵前递交议和书,被一等辅政王——也就是二皇子给压下了,没让报去京里。

因为二皇子和茴国交手这几次,深觉茴国不可能如此就被打趴了,茴国奸诈,定是包藏祸心窝着坏屁,因此没松口,阵前还是警戒模式,不许放松警惕。

还真抓到过一些不同寻常,比如粮草后营无端着火,抓到人了,不过是大历的一个后勤兵卒子,用了严刑拷打也没逼问出什么,只说喝多了失手无意举措。

二皇子不信,觉得定是茴国计谋,就把这一批人以玩忽职守给砍了。

此事不知道为何就传到了京里天顺帝的耳朵中——军营中自是还有天顺帝的人,或是看不惯赵家,或是想成为天顺帝亲信能臣。

京里明眼人都知道,天顺帝对着赵家、一等辅政王忌惮许久,早晚要料理干净的。

随之递回去的自然还有茴国议和的消息。

天顺帝见此对他二哥生了疑心,其实本来就有,加上亲近臣子多放揣测谏言——茴国如今都议和了,一等辅政王却压下不报是何居心?

若是报了,两方议和了,没仗可打了,辅政王要交兵权,没了兵马权势,自然是没办法威胁到圣上,这仗肯定是辅政王喜欢打,最好打久一些,到时候兵马权势壮大,一不留神杀回京里,那么圣上危矣——

这话说到了天顺帝的心坎里了,他也是如此想的。

于是四月初,京里八百里加急的圣旨传到了丰州,话说的倒也柔和,意思辅政王辛苦了,之后的事情京里议和使臣马上就到,就不劳辅政王了,辅政王可以班师回京了。

卸磨杀驴不外如是。

可如今活还没完呢,这就杀驴——

二皇子在营帐中怒摔了圣旨,大骂蠢货,然后按兵不动,并没有回京的打算。京里派来的谈和使臣,前脚刚到,后脚就被二皇子给关了。

倒也没动什么刑罚,就是关着不许出门,好吃好喝供着。

京里失去对丰州这边消息,辅政王在京里来圣旨来人后,就查清身边人,不是他这边,对他生了二心的,找了由头名目杀的干净。

丰州成了铁桶,彻底是辅政王的地盘了。

天顺帝自然是震怒,对着他的五哥大骂老二其心可诛,定是有什么不臣之心,还是五哥好,咱们一母同胞的兄弟,朕自是信任五哥的,可惜五哥的胳膊被伤了……

五皇子原本一步之遥唾手可得的皇位也被二皇子搞没了,还成了废人,最恨二皇子的自然是五皇子。

天顺帝在五皇子面前大骂二皇子,知道五皇子肯定和他同仇敌忾,不可能是二皇子的人,可天顺帝忘了,他的五哥也恨他。

……若是顾兆知道,便会说:前途尽废没了指望,翅膀折断,要是根骨正的那肯定还是善良之人,或许加强复健早晚回归生活另有个目标。

但对于五皇子这个将皇位当目标,且手段、心思也不算善良正的人,被断了希望只剩下滔天恨意,简而言之就是变态了。

他既然坐不上皇位,那就跟害他的这些人玉石俱焚。

天顺帝想着他的五哥没指望那就当废物咸鱼全指望靠着他过日子,可五皇子人家不想过日子了,人家想死,且死前把这个窝囊废弟弟拉下来,再把二皇子给斗死。

让他们两败俱伤,这个国家乱,全都死吧。

给他陪葬。

人家是这个思路的。

因此天顺帝和二皇子两头挑事,加上五皇子从旁挑这个弟弟弱点情绪,一捏一个准,原本天顺帝对辅政王还能忍让一些,等天下太平再卸磨杀驴,可如今觉得不对,好像二皇子现在就坐不住要造反。

……天顺帝又给丰州下了圣旨,这次一道圣旨前脚刚出京城,后脚又发了一道。

前头写的语气软了,天顺帝越想越肝火旺,后脚那道语气重了些。

林太傅得知是没来得及拦住,他在旁谏言,还被圣上不耐烦打断让他回去歇歇,年岁大了不要再动火气了,免得身子不好。

“糊涂啊。”

林太傅到了家中,望着京里方向长长一叹气。

“这是逼人家反啊。”

而且辅政王手段残暴,脾性喜怒不定,不像是会忍气吞声顾全大局的人,圣上身边那位断了胳膊的诚亲王——

林太傅摇摇头,第二天便递了折子以身子不好养病为由辞官了。

天顺帝没批,还想着定是昨日他在气头说的几句话,让着林太傅耍了脾气,拿辞官要挟他,还让朕哄他不成吗?先抻着。

丰州。

二皇子思考了差不多半个月,在谋士劝诫下,愣是压下了脾气和火气,把杀回京里砍了老六那个废物念头盖下去,这是有探子回报,茴国一小队人马来犯——

五月中。

二皇子杀了茴国的小王子,还有使臣。

这下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