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于谦的决断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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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北风卷地,寒风肃杀。
如今的甘肃,还不是大明赫赫有名的九边军镇之一,相对于大同和宣府这样的重镇,显得有些狭小破旧。
当然,同样作为抗击虏贼的重要城池,甘肃城同样伤痕累累,带着沧桑的战痕。
那一道道斑驳的痕迹,屹立在寒风当中,无声的诉说着它的功绩。
驿站当中,摆设十分简单,一名绯袍老者,拿着毛笔,伏在案上,写写停停,最终,搁下了手里的毛笔,深深的叹了口气。
于谦思索着刚刚巡视兵营所看到的情况,心中的忧虑不由又深了一层。
此次天子遣他出京,要做的事情有三件,其一是彻查罗通一案。
这件事情并不算难,虽然说是陈年旧案。
但是,暗地里天子命了锦衣卫协助,明面上,于谦亲自督办,再难查的案子,只要有蛛丝马迹可寻,也能查个底掉。
为了这件事情,于谦特意从刑部调了数个刑案高手,配合兵部以及地方上封存的案卷,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
罗通当时的手尾的确处理的很好,尤其是负责查案的兵部尚书王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基本上军中能够查到的痕迹,知道内情的经手人,全都被他灭口。
至于,当时购买军器的那批山匪,也被寻机剿灭。
应该说,现在要去查,难度是很大的。
但是,在经过仔细的排查之后,于谦发现,军中痕迹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可那伙山匪,在被剿灭之前,却曾经发生过一次内讧。
那次内讧闹得很厉害,寨子发生了火并,最终有一批人逃了出去,不知所踪,而剩下的人,被随后而来的官军剿灭。
那批逃出去的山匪,身上就携带了部分军器。
于是,于谦派人仔细追查,最终在陕西附近,查到了这帮人的踪迹,如今已经拿到了口供。
虽然说,他们并不知道,当初倒卖军器的是谁,但是,一应的数量,类型,都和当时军中报损的相吻合。
单这一点,罗通就逃脱不了干系。
他当时是督军御史,军器即便不是他倒卖的,但是无故流出军中,被当做战损报送朝廷,也是渎职之罪。
按理来说,这件案子继续往下查,还能查出更多的东西,但是,于谦没有那个心思去查了。
罗通的案子,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有渎职之罪已经够了,再往深了查,一则难度巨大,耗时耗力,二则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除了罗通的案子之外,于谦身负的第二个使命,就是巡查诸边,实地勘察九边重镇方案的可行性。
这段时间下来,以大同为中心,西至甘肃,东至宣府,于谦基本上都已经跑了一圈,得见的状况,让他颇为焦虑。
去岁也先入侵,声势浩大,诸多的关隘战损都很严重。
虽然工部承旨,已经调集各地的工匠,全力修复,但是,因为财政的原因,还是很多地方还是迟迟未曾修复。
想要再进一步改建出足以和大同,宣府媲美的军镇,所要面对的问题有很多。
军务上的问题,于谦有信心解决,但是财政上的问题,却是一个大缺口。
只有亲自看过各地破旧的城池,于谦才越发能够感受到,建立九边防线的重要性。
所以,自然而然的,他就越发的关注,各地的军屯情况。
然而一查之下,于谦才感到越发的心惊。
大明如今的军屯数量,登记在册的,比诸开国之时,已经足足少了三分之一,原本只是作为补充的开中法,已经成为边境军费的主要来源之一。
这一点,于谦作为兵部尚书,心中早就有数。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各地仍在正常运转的军屯,已经不足总数的三分之一。
这是什么概念?
不足三分之一的正常军屯,却要提供三分之二的军屯赋税。
换而言之,耕作军屯的官军,所承担的赋税,实质上已经增加了一倍。
因为是由国家统一提供耕种的田地,器物,所以大明对于军屯的赋税,本就设置的不轻,视不同的地区,有些地方是三成四成,有些地方是五成,六成。
前者还好,军屯尚能留下一部分,像那些需要上缴五成,六成的地界,官军耕种一年,不仅得不到任何的口粮,反而要倒贴进去。
很多地方的官军口粮,甚至要依靠于商屯来补足。
普通的军士被煎迫至此,长此以往,如何能不产生各种兵士逃亡。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军屯废弛,带来的连锁反应,是边军逃亡,战力下降严重,同时,过于依赖开中法,且加重了对朝廷财政的负担,军费逐年递增,但是在面对外敌时,却一战即溃。
所以说,瓦剌一战,也先能够势如破竹,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大明如今立国尚不足百年,且历代先皇皆堪称英主,结果,边境竟糜烂至此……
越是亲临实地,看到真实的场景,越了解边境的糜烂现状,于谦的心情就越感到沉重。
如此的风气,如此的边军,如何能够保家卫国?
天色已经西斜,于谦揉了揉额角,放下手里的笔,看着自己删改了无数遍,但是仍旧厚厚一沓的奏报,不由叹了口气。
实话实说,在亲至边境之前,于谦心中到底是有几分自矜的。
虽然说,瓦剌之战的首功在天子,但是,整顿京营,统筹边军,保障后勤,协调各处军力,这都是于谦亲力亲为之事。
他不因此而自傲,但也不会妄自菲薄。
然而,真正到了边境巡视,真正的将目光落到了军屯之上,于谦才真正发现,他这个兵部尚书,做的有多不称职。
若是有人看到现在的于谦,必然要大大惊诧一番。
向来坚定无比,从无犹疑的于少保,此刻的神情竟然有些犹豫和黯然。
说到底,边境的糜烂,他这些日子,查到的这些情况,即便是于谦,心中也不由感觉到有些无力。
然而,他是于谦,一身傲骨,宁折不弯的于谦!
所以,惭愧和自怨自艾,不是他的风格,他,只会迎难而上!
心中默默的下了决断,于谦的目光重新变得坚毅起来。
随即,于谦瞥见了自己手边,刚刚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圣旨。
于是,他又忍不住浮起一个念头。
天子之所以压着他的九边提议,非要让他亲自来边境走一遭,是否,也是存了这等用意?
如此想着,外头有一名三十多岁的青袍官员,叩门之后,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拱手作揖,道。
“少保,刚刚宣府传来消息,太上皇圣驾刚刚从宣府起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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