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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知道了什么。

纵夫人用晏寒鹊朝夫人来诛晏聆的心,那他就敢冒着身躯被带有“堪天衍”的神魂摧毁的危险让奚绝的神魂附着在他身上。……只是为了让纵夫人死在自己亲生儿子手中。

这是晏聆的报复。

最终他得偿所愿,纵夫人带着怨恨和悲痛死去。

晏聆赢了,但却像是个狼狈的战败者,在奚绝和晏月离开后,孤身一人坐在大雨中,将脑袋埋在水中,痛苦地呢喃出声。

“是我害死了我爹娘。”

如果他没有相纹,晏寒鹊和朝夫人就不必因为他而遭难,死在冰冷大雨中。

或者说……

如果没有他就好了。

他没有存在于这世间门,就不会给爹娘带来灾难。

晏将阑悄无声息地将额头埋在积水中,眼神空茫却哭也哭不出来。

他的眼泪好似早已流干,只有一颗心脏还在违背他意愿地跳动着。

盛焦看着跪在地上恨不得将溺死在那小小积水中的晏聆,浑身不住地发抖,踉跄上前跪在晏聆身边,手指颤抖着扶住他的肩膀。

晏聆满脸麻木地被他扶起,眸光呆滞许久,才“哦”了一声,无情无感地道:“哥哥……”

他的潜意识认不出这人到底是真正的盛焦,还是从小像是个影子一样每次都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陪伴着他的“哥哥”,只觉得浑身疲惫,想要抱住他。

盛焦抱紧他,心中纵使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喉中却像是被什么堵住,无法发出声音。

他挣扎许久,才呢喃启唇,一字一顿道:“不是你的错。”

但害死爹娘这个罪名太重了,重到年少的晏聆完全无法独自背负,他疲倦地靠在盛焦怀中:“我不要这个相纹了,爹娘能不能回来?”

他甚至连命都能不要。

可逝去的终究无法挽回。

少年只觉得疲惫,眼底那点微弱的光芒好似要散去。

盛焦正要说话,晏聆的“堕梦”像是受到冲击,周遭虚空轰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嗡鸣声,将盛焦震得几欲吐血。

盛焦霍然抬头。

晏聆的心神濒临崩溃,“堕梦”即将要崩塌。

乐正鸩曾叮嘱过盛焦,一旦晏将阑幻境中有彻底崩溃的迹象就要立刻离开,否则神魂极其容易受到重创,甚至可能还会永远停留在晏聆的暴乱心魔中,永世无法逃离。

盛焦死死咬着牙,看着唯一的一处生路正在缓缓闭合。

整个幻境都在随着晏将阑的崩溃而在不住坍塌,奚家的府宅崩塌着朝着地面的无尽深渊一寸寸掉落。

四周开始往中间门包围着往下坍陷。

晏聆依然跪坐在那,眸光空洞失神。

盛焦知道,在奚家这最后的恐惧,便是压垮晏聆的最后一丝力。

如果没有纵夫人的话,也许晏聆还有精力好好活着。

可如今,他却连自己想活下去的目标都不知如何寻到。

盛焦单膝跪在晏聆面前,不畏惧不断朝他拢来的黑暗,也不管那即将彻底关闭的生门,在一阵天塌地陷的纷杂声中,他的声音清冽,好似能穿破喧嚣,传到浑浑噩噩的晏聆耳中。

“活着,会让你觉得痛苦吗?”

晏聆眸子轻动,怔然抬头看他。

盛焦将他脸上的水痕抹去,轻声道:“你想解脱吗?”

“想。”晏聆喃喃地说,但眉头又一皱,似乎不懂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只是顺着本能,茫然极了,“但又不想。”

世间门他仍旧有牵挂。

对晏月的牵挂,却只会让他想起当年那浑身是刺的少年是如何因为自己错误的判断而被奚择杀死;

对诸行斋的牵挂,也让他觉得那无忧无虑的四年就像是被他偷过来的一般。

而盛焦……

晏聆呆呆看着他:“我想为盛焦活着。”

盛焦却摇头:“不要为我活着。”

晏聆又道:“那我为爹娘活着。”

晏寒鹊朝夫人不惜牺牲性命也要将他护住,他要珍惜爹娘给的这条命。

盛焦却又说:“也不要为爹娘。”

晏聆愣住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我……那我怎么办?”

盛焦浑身不在意已经崩塌到他三步之外的黑暗,语调又轻又柔:“你不是盛焦的道侣、爹娘的儿子、同伴的好友,你是晏聆,晏将阑,只有你才能赋予自己活下去的资格。”

少年晏聆呢喃重复着盛焦的话:“我自己……”

“对。”

“可我太久……”晏聆想到这个近乎是胆怯了,“我太久没有了,我害怕。”

“不怕。”

幻境中,晏聆遇到再恐惧的事,盛焦始终都在他身边,对着他轻柔地说出这句“不怕”。

这两个字像是已条件反射地赋予晏聆那微弱却还存在的勇气,眼眸好似也有了一丝光芒。

“不怕。”晏聆仰着头注视着盛焦,喃喃道,“我不怕。”

盛焦和他对视许久,突然笑了。

晏聆怔然张大眼睛。

下一瞬,黑暗席卷而来,彻底将两人所在的地方塌陷,往下坠入深不可见地的深渊。

“砰“的一声微弱声响。

……两人破开黑暗,摔入花团锦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