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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辞昼万万没有想到, 自己有一天还能见到十年前的容穆。

他的模样比印象中,多了几分肉乎,商辞昼想那是自己一整个冬天加紧投喂的成果, 当然要比曾经在战场上捡回来的要健壮许多。

当年一别,天人永隔,商辞昼哪里还能奢望时间真的能倒回去,叫他好好的与“南代小奴”弥补弥补,只是时间没有倒回, 容穆自己却倒回了。

皇帝给软塌上又铺了几层软垫, 才将容穆敦敦的放了上去,后者已经四大皆空了。

商辞昼小声道:“亭枝。”

容穆翘了翘脚趾。

商辞昼:“鸡腿。”

容穆吸了吸鼻子。

碧绛雪在一旁四仰八叉的狂喜, 在容穆的脑海中来回播放“哈哈哈哈哈”。

商辞昼却不敢轻举妄动了, 对着十八九岁的容穆他还可以硬下心板起脸威胁他好好吃饭, 但对着八九岁的容穆, 心中只剩下了一片软乎乎的爱护的棉花田。

他从心底里搜搜刮刮, 撇开那些疙里疙瘩的偏执和阴谋诡计,好容易给亭枝小花拼凑起来一个可供扎根的软乎地方出来。

容穆自闭的厉害,商辞昼也不敢说话了, 只好盘坐在软塌下, 像当初在东宫一样, 将烹制好的肉品仔仔细细的撕成了小条, 他严谨的厉害, 长短粗细都分的清清楚楚。

等处理妥当了, 才端着油纸递到容穆的嘴边:“吃。”

容穆嘴角下撇, 是一个被坑后委屈的不能再委屈的模样:“阿昼呜呜呜呜呜……”

商辞昼哪儿受得住这个, 连忙抬起袖子替他擦了擦脸蛋。

容穆:“碧绛雪害我呜呜呜呜呜!”

商辞昼默,将碧绛雪悄悄往身后藏了藏, 免得容穆激动起来做出什么“自残”的事情。

碧绛雪在容穆脑中高呼了一声好兄弟,不愧是小碧喜爱的皇帝!

容穆哭的更大声了,一边自闭,一边肚子咕咕叫着。

商辞昼没有带过小孩子,但是他带过南代小奴啊,这么多年的肢体记忆还在,趁着容穆张口的瞬间,几条鸡肉丝就喂了进去,还趁机给他灌了几口君山银针。

都喝完了商辞昼才反应过来,君山银针这种茶叶,小孩子究竟能不能喝。

于是在下一个城镇买羊奶的计策又被他搬了上来。

两人一花在马车中好一顿折腾,商辞昼才终于将容穆喂了个半饱。

小王殿下也逐渐的回过神来,他站起来跳下软塌,一把从商辞昼身后薅过碧绛雪:“你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来!”

碧绛雪:“喔呦,急什么,你看看商辞昼的表情,他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给你摘下来了。”

容穆小脸深沉:“崽,咱们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不要互相坑害了好吗?”

碧绛雪哼哼了一声:“走都走了,变大更不方便了,你就这么将就一下和商辞昼巡视春耕,等到了沉水城,咱们再说恢复的事儿。”

容穆眼前一黑。

碧绛雪:“少年,你该感谢我搞事的时候,还不忘给你穿一身小衣服。”

容穆手脚颤动:“崽种,我谢谢你。”

碧绛雪总感觉容穆在骂他,但是又因为那句谢谢而找不到证据。

容穆和碧绛雪谈判失败,板着一张深沉小脸爬回软塌,他打量了一眼商辞昼,他变小了商辞昼这么多年却长大了,皇帝的大氅又黑又宽,藏一个人不成问题,容穆决定不带碧绛雪这厮出门长见识,就叫商辞昼只揣他一个人。

商辞昼低头,正在擦拭手上的油水,还在欲盖弥彰的整理茶壶茶盖。

容穆:“阿昼。”

商辞昼:“嗯?”

“你不要害怕,等咱们到了沉水,碧绛雪和我就会变回来了。”

“……嗯。”

容穆微微歪头:“你盖子都擦得反光了,还擦?”

商辞昼停下机械的动作,这才将视线放在了容穆的身上。

容穆:“……不习惯这样的我?”

商辞昼摇头,后又缓缓开口:“看见这样的你,会叫孤想起很多事情。”

容穆挑起小小眉毛,表情冷酷却被鼻尖的红通通出卖:“比如?”

商辞昼耳尖可疑的有些发红,半晌道:“刚来东宫时你也凶的厉害,不吃鱼不吃虾不吃一切水生东西,孤不知如何喂养你,只好出门给你买了一串小孩都爱的糖葫芦。”

“你吃了那个高兴是高兴了,但大半夜的却喊牙疼,孤叫太医来一瞧,才知道亭枝在换乳牙,糖浆将你的小牙沾下来了,这才导致疼痛……然后,亭枝说话就有些漏风。”商辞昼表情十分沉醉怀念。

容穆听着现场版童年黑历史脚趾抠出了一座亭枝阙。

商辞昼看了看他,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不管是那个时候,还是这个时候,亭枝都极为可爱。”

容穆忍不住了:“我要魁梧!魁梧!怎么能可爱?!”

碧绛雪难得站在容穆这边,高喊着铁血王莲永不为奴。

一人一花不愧是共享生命,但商辞昼却不知道这些,又道:“你还发现了一个鸟窝,结果假山上的鸟蛋刚刚破壳,你被护雏的大鸟追着啄屁股,哭了整整半个时辰哄不好。”

容穆看着商辞昼像是打开了封闭已久的记忆乐园,表情带着他很少表现出来的温和。

容穆本想喝止他,却被碧绛雪敲了敲脚背:“治愈伤痛不是掩盖它,而是用更美好的东西去冲刷,你这个样子,难得能叫商辞昼愿意主动回忆那段时光。”

美好的事情有太多,只是伤害太过深刻,叫人只记得那点悲痛,而忘了容穆曾经在东宫,也有过一段鸡飞狗跳的快乐生活。

这些事情他也有些印象,但远没有商辞昼记忆的这么清楚。

也是,有关他的一切,比商辞昼自身都要重要,半分都不能忘掉,比他记得更清楚再正常不过。

于是接下来的一小会时间,容穆清晰的知道了自己踢蹴鞠踢翻了东叔的药罐子,和李隋川约着抓鸣蝉,两人却都被太子殿下逮了一个正着,于是齐刷刷顶着水碗在墙角反思。

容穆从小就被宠爱,还没被惩罚过,哪里受得了这个,于是当场喝掉了大海碗里的水,将碗扣在脸上睡了一个美美的午觉。

而太子殿下拿他半点法子都没有。

商辞昼第一眼在那个破板车的下面看见容穆,就在想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干净的一双眼眸,这样干净的眼眸,看在自己的身上,那他满身的肮脏污秽是不是也就能被冲刷许多,也跟着干净起来?

于是在意便一发不可收拾,一开始只是喊着南代小奴,后来便又是赐字又是建造亭枝阙,商辞昼那时拥有的并不多,但却想把他知道的所有美好都堆砌在一个人身上。

只是在不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他身在皇家,注定没有因果。

但是现在好了,他是皇帝,万万人之上,能管教他的人都死绝了,不听话的人也被他收拾的差不多,此时再看这样的容穆,心中被压制的旧年沉疴才缓缓转为了一份微痒柔和。

商辞昼伸手,揉了揉容穆的脑袋:“亭枝,明早起来就到落脚的城池了,那里盛产米糟,孤办完事情就带你去喝米糟如何?”

容穆舔舔嘴唇一脚揣在皇帝的膝盖上,小霸王一样:“甜吗?”

商辞昼:“甜。”

于是容穆与碧绛雪两个小馋鬼,开始流着口水想象这纯手工的米糟究竟是何滋味。

变成幼生体,人的食欲与性情好像也有一些轻微的变动,容穆梦里都在米糟池里游泳,早将变成亭枝小花的不忿扔到了脑后去。

一觉睡到天大亮,他已经不在马车上了,而是在一个布置精美的床榻上,容穆迷迷瞪瞪支起身子,碧绛雪在朝阳中和他打着招呼:“呦,醒了?”

容穆下意识想要抓头,被碧绛雪连忙拦住:“哎别动!这可是皇帝早起了半个时辰为你编的头发,力求漂亮精致,用了时下最流行的编发手法,保准你出去走一圈被一眼认出是城里的孩子。”

容穆:“???”

他抬起屁股爬下床榻,走到铜镜前一看,好家伙,商辞昼这厮给他打扮的比他回家继承王位那一天还要贵气奢华!

金色的小铃铛用了最小的规格,被排列着编入发丝当中,容穆感觉后面沉甸甸的坠着,回头一看,才发现商辞昼竟然直接用了他从不离身的那块紫水晶玉佩给他压发。

碧绛雪:“变小也有变小的好处,你是不知道他弄完这些脸上的成就感,现在练练手,等你变回来再继续给你打扮。”

容穆敲了敲脑袋:“商辞昼是有一点编头发的功夫在身上的。”

碧绛雪哈哈大笑。

时间再没有这样快乐过,商辞昼带他巡视春耕,这个挂逼好像什么都会,还用田边的草梗给他编蛐蛐笼玩,乡野虫子多,容穆在马车中被吓得吱哇乱叫,商辞昼任由他揣着自己的小腿泄愤,末了还要问他脚丫疼不疼。

米糟甜的要命,好在容穆变小归变小,不是真的全部回溯成了小孩的样子,他一口小牙整整齐齐,再也不会因为吃糖葫芦而闹出说话漏风这样的笑话出来。

小少年叉着腰,指挥大商皇帝给他一口气买了三串冰糖葫芦,他吃一串商辞昼陪他吃一串,剩下的一串放在碧绛雪的小金碗边,叫它闻个味儿解馋。

半个多月的时间,商辞昼不仅要忙春耕事宜,还要抽空负责带一个小王子,他的保密工作做的不错,隐卫们只知道陛下做的多余的事情都是为了南代王殿下,却从来没有正面见过这位殿下的身影。

当皇帝,就是这点方便,叫你跪你就得跪,叫你回避你就得回避。

敢问,敢问九族警告。

从二月吃到二月中,又吃到二月底,河边的柳树新芽发了又发,眼瞧着变成了一片青绿,商辞昼走走停停,还是来到了接壤南代的边境城池,沉水。

沉水城是去年冬天遭遇雪灾最严重的城池之一,今年产粮恐怕要直接减半,驻守官员愁的头发都白了,不知要如何与天子交差,秦霆却老神在在一副尽在掌握中的模样。

“秦将军,陛下马上就要到了!可是雪灾严重,今年春耕情况属实不容乐观!”

秦霆大马金刀的坐在官员对面:“莫急。”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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