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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句话问得模棱两可,伙计遂低声答曰:“此药乃日常用的避子药,需要时便服用,不?需要则搁着,一年半载的放不?坏,客人您放心?则个!”

哟,好啊。人都说谢三郎专情新婚娇妻,宠妻无度,怎料那少夫人却在背后这般行径。倘若要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

姚茜手里捏了把柄,脸上?不?禁露出洋洋得色,只觉这份惊喜把中?暑的昏沉都消散了。

魏妆提着几样充门面的清肺生津药材,对贾衡道了句:“买好了,回府吧。”

适才走出医铺时,隐约有一道眼神略过,但她没细看。这间小?医铺的温大?夫此时尚未名声鹊起?,京中?的贵女官眷们?大?抵不?屑光顾,她便放下心?来。

贾衡眼瞧着少夫人好生惦念公子,一边扯着马缰,一边忍不?住地叹道:“先前还以为少夫人必与三公子退婚,那阵子公子食不?出味,夜不?能寝的。如今成亲了,你对他这样好,直叫小?的们?也跟着高兴欢喜!”

魏妆在乎谢敬彦的死活,委实不?如说在乎他为彼此卖命上?位。

只她才买了避子药,下意识地想要掩饰某种心?虚,便作娴柔语气:“瞧贾侍卫说的,三郎在朝堂上?争取功名,自?然也有利于谢府的荣光。我既然身为他妻子,理当做好内宅的本?分。”

贾衡先前觉得少夫人像狐狸精一样厉害,看到魏妆就想躲开。和谢敬彦出门时,马车都要下意识地绕着走。后来相处熟了,觉得她有一说一,让人信服,也就话匣子多了不?少。

他有心?想帮公子更加促成感情,遂又叹道:“可不?就是,俗话说夫妻相合,家宅才能日兴,合该互相多体谅些。难怪三公子会?买那几本?追妻密札,必是想对少夫人加倍的体贴,用心?良苦啊!”

什么叫……追妻密札?怎听着一股子江湖骗子味。

魏妆忽然发现,大?凡谢敬彦身边的人,皆是单身,譬如贾衡、褚二、乌千舟,个个都是,也就他一个还能有妻有儿的烟火尘寰了。

但听贾衡一说到这,不?由得错愕。在她心?里,谢某人高崇凌傲,他竟会?去买此类俗物?

她越发装作兴趣极浓:“你刚才说的什么‘密札’,听着好新鲜,难为他还能有这种喜好呀。”

贾衡顿时受到了鼓舞,更加乐呵地为公子“夸耀”(插刀)起?来,解释道:“要么说男人不?吃醋,吃起?醋来了不?得。那日我与王吉随公子外出,岂料回来的路上?,撞见少夫人与一名军爷面对面站在巷口。你是不?知道,公子那会?儿冷着眸色,一言不?发,我默默往前打马,还未走出多少距离,他就命令退回来了。而?后便在路边买了几本?追妻密札,花去二十两银子,抵我好些月的工钱。”

“他是真在乎少夫人你!”

才怪……

魏妆想起?端午节前的那天晚上?,谢敬彦回府后送了她陶瓷小?人和奶味甜枣儿。他的确真在乎,他在乎的是他为官的名节与宗主颜面吧,只怕她又给他戴什么颜色帽子。

原以为重生再做夫妻,谢三的行止变化必然因着彼此交流渐深的感情。没想到却是种种书中?的套路,奸诈权臣,枉魏妆险险对他上?了心?。

魏妆按捺住汹涌的气焰,只弯眉浅笑:“难为他有心?了,堂堂第?一公子,竟为了几句口蜜腹剑的花言巧语,而?屈尊庸俗。他不?是号称博通五经、文采斐然吗,自?己就不?能编了?”

贾衡这才后知后觉,少夫人的口吻似乎不?太对劲。连忙地粘补起?来,叹道:“非也,三公子并不?看,只不?过随手翻翻便搁去了屉子里,再未见他动?过。他对少夫人的一片痴情天可怜见,断不?须那些身外之物。”

无意间又给少夫人指了路——

魏妆翻出了左边屉子中?的追妻密札,但见几本?拙劣的线装小?书,所谓“冷与热”、“疏与近”、“欲擒或故纵”……品味真高雅。

还在其中?的某页上?折了一小?角——倘若爱她,就明说出来让她知道,憋心?里到死都无用。

难怪选部考核完,却去鹤初先生的翡韵轩先抚琴半宿呢,活学活用,融会?贯通。

女子悠然一笑:“既看不?上?,为何不?扔掉,却深藏在屉子里?”

大?概可能天气又热了起?来,贾衡擦了擦汗:“那不?一样,怎么着总花去二十两银子买的,扔了多可、可惜。”

随后再不?敢吭哧了,再多吭一个字唯恐明天要被公子封口。

是怪可惜的,魏妆可没兴趣当面去揭穿某人。

她打开适才买的妆粉盒,用小?指剔了一点胭脂,在谢敬彦那几本?“密札”的表面划了大?叉。

他要么就果然丢在一边从来不?看,要么就自?个难堪去吧。

既能花二十两银子学装腔作势,她便叫他花两千两万两,都休要再打动?她半分真情。左右挂名夫妻罢,彼此皆非善男信女!

回到云麒院里,魏妆也没心?思给谢敬彦下厨煲汤了。用过晚膳后,自?己悠闲地做了会?儿天竺柔姿操,早早地躺床上?歇息。

*

谢敬彦今夜去赴了酒宴,翰林院衙房的同僚相约聚一聚。

同期的几个修撰或编修,都分别考取了不?同的曹职,只待明日考功司把结果一发放,就能知道考没考上?了。

有些应考了六部各司的,有些去了五监九寺,也有的仍选择留在翰林院。唯有谢敬彦,报了竞争火热的礼部主客司郎中?一职。

说来礼部下面也有别的缺,就唯独这主客司最?为不?保险。你问为何,因为都猜梁王与宣王在暗中?运作,两王谁都想用自?己的人拿下。

谢修撰如此才学精干,若被暗箱操作抵了下去,就只能被调剂到刑部了。刑部却是大?凡有志的年轻官员都不?愿去的曹部,毕竟只能跟七品以下官员及庶民打交道,可谓升迁渺茫,媳妇儿还不?好找。

虽说谢修撰已?把娇妻迎娶进府,然而?到底屈才,不?免为他捏了几把汗。

谢敬彦却甚淡定,他自?有门路提前打探出成绩,晓得自?己已?考上?了。梁王与宣王虽暗斗愈烈,然此时的淳景帝尚未开始修仙炼药,乃是个实打实的端水王。

若谢敬彦没应考主客司一职便罢,前世的那位郭郎中?确实优异。但他一旦参与其中?,淳景帝显然大?喜过望,乐得将担子交给他。

而?谢三郎也没让皇帝难做,近段时日以来他的秉烛复习,就是为了以超出一大?截的成绩实至名归。

他便难得放松下来,饮了数杯甘醇浓香的桃花酒,在戌时过半便先告辞回了府。

酒虽喝得不?多,经路上?风一吹,却涌出了微醺的醉意。回到云麒院,谢敬彦就只想早点见到魏妆,不?为别的,只这醺意让人心?生惦念,必要看到她了才安心?。

到得卧室里,却见魏妆已?经睡下了。这两夜考完试,两人尤胜新婚,睡得也晚,今夜她却面朝墙角,卷着整条的蚕丝薄被,留一面背影丢给自?己。

莫名冷飕飕的?

啧,谢敬彦好笑,掰了掰魏妆的肩膀。魏妆不?动?,竟还用手撇了他一下,睡梦中?娇酥的嗓音说:“虚情假意,离远点。”

男子不?解地收回手掌,怎的忽然抵触自?己了?莫非又在梦见他从前的哪里不?足,在算旧账。

他醉意暗涌,却也袭来困倦,便去到桌旁宽解衣袍。

忽地一声脆响,伴有颗粒的声音,看到有小?瓷瓶从女人换下的衣袖中?滚落出来。

褐色的瓶身,别是什么骗人的“养生妙药”。他好奇打开来嗅嗅,自?幼便严苛教习,他对药理也有些许涉猎,立时便闻出来是避子之物。

魏妆前世想再生个小?囡,买了调理的药丸,却被恶婢换成了避子药。惹得谢敬彦误会?,以为她不?愿再接纳自?己,这次却是自?己主动?去买来。

男子如玉的脸庞沉冷下来,望了眼魏妆的背影,那柔柔暖暖的气息,天生勾着人悸动?。

虽知重生之后,还能与她再结夫妻,已?是万幸。而?对于生子,谢敬彦暂也未作他想,毕竟两人都把所有的关爱,倾注给了婚后三年才出生的儿子谢睿,谢敬彦心?中?始终存有惦念。

但发现魏妆竟私下服用避子药,他却顿生凉意。忽想起?彼此深夜交-抵的缠绵,他将一整颗真心?,毫不?隐瞒地对她倾覆。原以为她或已?与自?己琴瑟调和,却是他的一厢情愿,她在刻意疏离着未来的事项。

果然是个够决绝的女人,对于她而?言,或者情与爱是能够分开来的吧。谢敬彦攥了攥瓷瓶,又搁了回去。

他躺到床上?,偏是将魏妆揽到了怀里,借着昏黄的烛光,轻咬了她娇润的红唇:“阿妆,不?管你怎么想的,谢三心?里始终是爱你。你知也好,不?知也罢,我总要将你暖化!”

魏妆睡得迷离糊涂,只觉唇上?一抹沁人的桃花酒香,好好喝的样子。她尚未睡熟,下意识地舔了一把,却舔到了男子熟悉的薄唇。豁然便睁开一丝眼缝,看到了谢三郎带着醉意的倾玉俊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