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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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侯带着愤恨连砸了几拳,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就是打死眼前这人又有什么用,死去的人永远都回不来了。
是他们一起逼死他的,好友的丈夫骗她入局,一国之君以她的痛苦取乐,而作为他的丈夫,他扔掉了她的孩子,扔掉了她继续支撑下去的最后一丝念想。
若非当时还只是个低等嫔妃的何太后替她收敛尸骨,她将永远沉眠在冰冷刺骨的井底。
她明明最怕冷了。
时至今日,他该向谁报复?面对毫无还手之力的秦首辅,镇南侯心中有一瞬的空茫。
接着他起身往外走。
外面仍是风雪满天。
江从鱼听了全程,看到秦首辅站起来后也不知该说什么。他只能迟疑着问:“您没事吧?”
秦首辅顿了顿,说道:“刚才你听到的话,能不能不要跟秦溯说?”
江从鱼微怔。
“是我对不起他。”
“还有,往后我不能再为陛下效力了,你好好……安抚陛下。”
秦首辅说完,也转身出殿,迈步走入风雪之中。
江从鱼心中复杂无比。
自从见识过秦首辅私底下是如何对待秦溯的,他便一直不太喜欢秦首辅。
现在得知秦首辅当年的所作所为他更觉不耻。
偏偏在秦首辅刚才恳求他的时候,他居然有种秦首辅其实很爱重秦溯这个儿子的错觉。
江从鱼想到上朝时楼远钧情绪不佳,没再琢磨这些有的没有的,径直前往勤政殿寻楼远钧说话。
楼远钧正在批阅奏章,见江从鱼找来了便搁下手里的朱笔,示意江从鱼坐到他旁边来。
两人都已经越过了那条界线,江从鱼也没有再避嫌。他坐下就与楼远钧说道:“我想让人去看看陵游那边的情况。”
他虽已经派人跟过去,却还是担心陵游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楼远钧道:“朕早已派人截下他们要往你庄子上送的东西。”
昨日秦首辅入宫与他吐露了当年旧事,既然知谁恨他入骨,要追查起来就简单多了,也更容易察觉他们的异动。
这群灾民一路被暗中放行到京师,并非只为了以此扳倒秦首辅,他们还想借这些灾民在京师制造大规模的时疫。
只是还没来得及投放疫源而已。
镇南侯痛恨的是他们所有人,一心想让京师成为人间地狱。
事实上会接触这些灾民的大多都是些普通百姓,达官贵人之中便是有江从鱼这样心软的,也鲜少会亲自露脸。他们这样做除了害死大批无辜之人以外有什么用处?
江从鱼听楼远钧讲完镇南侯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心中不免有些后怕。他说道:“若是他们昨天之前已经投放疫源,我岂不是成罪人了?”
昨儿他可是见完那些灾民后回府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就进宫了。
楼远钧道:“你不是说陵游给他们看过了吗?你也是知道没问题才来见我的。”
江从鱼还是觉得不妥当:“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我至少得三五天不见你。”
楼远钧闻言伸手捏他耳朵:“你是不是想找理由不来见我?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要想着你也有家小,不能不管不顾地往危险的地方跑。”
江从鱼听他说“家小”,耳尖红了红。他转开了话题:“你准备怎么处置这件事?”
这次秦首辅退意已决,楼远钧肯定要批准他的请辞。
而镇南侯过去为朝廷立下了不少功劳,这次又没真正酿成不可挽回的祸事,若是楼远钧把他的职位也捋了,朝野之中恐怕会说楼远钧刻薄寡恩。
楼远钧道:“南边不能让他来守了。你昨天不是说林统领一手培养出来的羽林卫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吗?朕准备让林伯去一趟,看看南边是否真的太平无事……”
镇南侯能生出传播时疫的念头,楼远钧疑心他在南疆是否也瞒报了什么。
江从鱼皱了皱眉:“林伯他年纪不小了。”
林伯都是六十的人了还要奔波那么远,江从鱼怕他出事。
楼远钧道:“这点我们问问他本人的想法?”
江从鱼点头。
楼远钧派人去把林伯召来。
人有了正经事做,精神面貌就是不一样。林伯现在看起来比江从鱼刚入京时更年轻了,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得知镇南侯竟包藏祸心,还差一点害了江从鱼,林伯怒从中生。一听到让自己去收拾南疆,他立刻说道:“臣愿意去!”
楼远钧看向江从鱼。
本人都同意了,江从鱼不好再反对。林伯告退时他起身跟着出去,叮嘱林伯要好好保重身体。
林伯抬手摸摸江从鱼的脑袋,说道:“不要担心,我还拿得动刀。你从前不是总说我还年轻得很吗?”
他朗笑一声,仿佛昔日那纵横江湖的第一刀客又回来了。
“说起来以前我和你爹约好等天下太平无事了,要邀上三五好友到处走走,南疆便是我们说过要去的地方。”
“本来我还觉得一个人去没意思,如今有个正经由头过去,倒是正好可以替你爹去看看。回头到你爹坟前找他喝酒,我就给他多讲些南疆的美酒美食美景来馋馋他,哈哈哈哈哈。”
江从鱼张手给了大笑着的林伯一个拥抱。
林伯眼眶一热,用力回抱了一下江从鱼,转过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江从鱼鼻头也有些发酸。
他还年轻,很难想象自己的好友往后各奔东西——乃至于埋骨泉下的情形。若是从此只能与对方的坟茔相对,得是多么难过?
江从鱼正立在微冷的天风之中出神,却听一个小内侍跑过来提醒:“侯爷,陛下说外面冷,让你快些进去。”
江从鱼顿了顿,转身入殿陪楼远钧批奏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