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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没推脱。

像是他们这样的人, 被人盯的很紧。有金子都兑换不出去的那种。跟他们有关系的人家,不是断了来往,就是没那么可信。若不是自己和桐桐不怕牵连, 花了代价也要带人回去, 江映民也不敢拿出这个东西。要是有人把他卖了,那一家子都得跟着遭殃。

四爷顺势就收了, 这东西换成日用品给他们送回来, 比他们抱着金银受艰难强些。

他啥也没说, 顺势就装身上了,“几乎天天都有拉煤车往省城跑,回头我找个可靠的地方,来往捎带比较方便。这次东西就都不带了, 家里都有。书这些东西,回头我再来拿。今儿先把人带走, 夜长梦多。”

城里的气氛不如乡下, 这要是被激进分子盯上, 想走也走不了了。

四爷又邀请他,“您要是能走开,也去家里住。家里地方宽敞,也不缺一碗饭吃。”

江映民摆手,“我有护身符, 没人敢把我怎么样。我住在那里挺好的, 不用你们惦记。”

说着,就往里面去。

林雨桐左右看看,只把一个相册给装兜里了, “要是没要紧的,这就走吧。”

江映民正好进来, “赶紧走,回头我挨个告诉几个孩子,再叫文茂过来,把东西先放我那边。再慢慢的给你们捎带回去。带着东西怕走不了了,这里人杂。”

林大牛没给父母说话的机会,不由分说的背了母亲,“妈,咱回家。”

夏九墨才要拦,林雨桐反手把人搀扶了,“爷爷,走吧。路上见了人,就说去舅爷那边吃顿团圆饭。”

夏九墨拍了拍突然冒出来的大孙女的手,跟着就往出走。边上住着的邻居探出头看,狐疑的打量,“老夏,这是去哪?”

“老家来的亲戚,上我大舅哥那边吃顿饭。门户你帮我看着,门上没挂锁。”

这人就笑,“没事,只管去,帮着看着呢。”

等再来搬东西的时候就说是突然犯病了,送医院了,那剩下的事也就没人关心了。

江映雪趴在儿子脊背上,“文龙,放妈下来,妈自己能走。”

“没事,您不重。”瘦的真剩一把骨头了,六七十斤重的样子,还不如一个大孩子重。

没人跟林大牛抢着背,能把母亲背在身上,还能跟母亲距离这么近,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没有记忆的时候,他也想过,他到底是谁,家里还有什么人。若是父母还活着,哪怕是遭人白眼的活着,可也知道,这世上是有人会毫不保留的疼自己,永远不嫌弃自己的。

如今,父母就在身边。他背着母亲,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得确保父亲和女儿都在。

辗转去火车站,得等公交。好容易到了车站,哪怕车站里没几个人,但他也紧张的看着,恨不能所有的人都不离开他的视线。四爷去买个票,因着带着两人,那个证明手续有些麻烦,所以耽搁的时间久了一点,他就着急,不住的往四爷离开的方向瞧。怕丢了,又不敢放闺女去找。好容易等到人回来了,他坐在那里才放松了一些。

林雨桐想去厕所,问祖母,“您要去厕所吗?我跟您一道儿。”

江映雪摇头,“你想去?叫你爷爷在外面等你。”

没事,我走不丢。

可显然,都吓怕了。还是四爷把东西放下,亲自陪桐桐去了。两人交替着上了厕所,就没敢耽搁,结果过来的时候林大牛还是站着的,一个劲的盯着这边看。

一路谁也没说话,坐了一个多小时的火车一出车站,就看见一脸驴车等在外面。

四爷这才道:“之前用电线厂的电话给公社打了电话,我又给派出所打了电话,是小吴接了。我叫小吴找大姐夫和二哥,叫他们接了驴车过来接人。”

走近一看,那两人不正是大槐和金元才。

这会子大槐先迎上来,要去接大牛背上的人,“叔,我来。”

没事,我来。

大牛把人放车上,车上有被褥,金元才赶紧给盖上。这会子又起了风了,眼看就是一场雪。林雨桐把夏九墨扶上车叫坐了,两老人挨着,相互还能取些暖。

大槐小心的从挂在车辕的木箱子里取出一个暖水瓶,木箱子跟热水壶差不多大,竖着挂着,只要不掉,暖水瓶就摔不了。他问桐桐,“带碗了吗?”

还真带了。

取出一个碗来,大槐从里面倒出的是热腾腾的小米粥,“这个热乎,换着都吃点。你大姐叫给带上的,怕是路上啃干粮吃的不舒坦。”

哎呦!这可真是及时雨。

有驴车,这一路就块多了。找了背风的地方都填了点肚子,就赶紧赶路。快到家的时候雪又开始下了,可村子就在不远处,这里已经不能算是村,一般的镇子也没这边繁华。远远看去,那么一大片。大冷天的都在烧炕,烟囱上的烟飘荡着,林大牛浑身都舒坦了,跟爹妈指了指,“看,那就是家。”

两老人恍惚一直没回过神来,儿子说什么都应着。也不管去的是什么地方,要过的是什么日子,就这么跟着来了。

很快的,就停在了家门口。此时,雪纷纷扬扬,大片的飘落。人还没从车上下来,家里就涌出来好几个人来,不知道怎么称呼,可都热情的将他们往里面迎。

林爱俭在里面喊:“四丫,叫二哥和姐夫在家吃饭,饭都做好了。”

嗳!

林元才也没客气,“我把驴车给锁子叔送去,马上就来。”

林爱勤跟林雨桐低声道:“热水烧好了,西边门房也拾掇出来了,炕和火坑都点起来了,暖和着呢。”

林雨桐就道,“把我爸的东西搬到西屋,东屋腾出来。”

长辈得住东边。

这么一说,林爱勤就有点反应过来了,“是叔的……”

对!

林爱勤马上就去,“我去收拾,你赶紧拾掇衣服,洗了澡换身衣服。”

这边暖和,是可以洗澡的。现在好些人都给家里改成这样的模式,特别暖和,冬天在家里洗澡也不怕着凉。

夏九墨跟林大牛的身形相似,比林大牛瘦一些。但衣服能穿。林大牛现在不缺衣服,九成新的衣服有两身,先给老爷子穿。老太太消瘦,但身形不矮,林雨桐的衣裳她也能穿,至少过度一下是可以的。再说了,现在没有亮色的衣服,款式就那么些,不挑拣就能穿。

家里有人帮衬,这来回抬水倒水,都不叫事。

老太太体弱,林雨桐进去帮她洗。知道她自身是个体面人,因此,等人泡在水里了,林雨桐才进去。人瘦的,真就是皮包骨的样子。老太太只笑,也不觉得有甚难堪之处,“本想着,这辈子大概都见不到你爸爸了,却没想到,最难的时候,你爸回来了。我是不想跟儿子分开,可就得挂累你了,孩子。”

“咋是挂累呢?”林雨桐就道,“您不来我还不高兴呢,我爸……过的辛苦,他就想把离开您跟我爷爷的日子给补回来。以后呀,您跟我爷爷哪也不许去,就在家呆着。等我以后有孩子了,您给我看看孩子……您是不知道,我们三个一上班,家里就没人。回来这炉子还得另外升,忙完外面还得忙家里。您养上两三个月,身子养好了,家事就交给您跟我爷爷了。”

这孩子真聪明!家里哪有什么活儿,不过是叫自己觉得自己不是个老废物便罢了。

放在家境好的时候,自家这嫡长孙女,那是真真正正的大家小姐,世家名媛。

夏家是书香门第,明清两朝,进士举人历代都有。当然了,这些话都是老黄历了,只在心里想想,说出来却不和适宜。但这么聪明的孩子,其实没他们挂累,只靠自己,应该能走很远才是。

内衣袜子给换了新的,衣服是一件老粗布的蓝棉袄,黑裤子,一双黑棉鞋。头发都白了,林雨桐帮着打理整齐,烘干,然后给挽起来插了一根四爷闲着没事雕的木簪子。刚才帮着搓澡的时候按压穴位,叫老太太稍微舒服了一些。等打理好了,出来的时候瞧着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林大牛脑子里最后的画面,母亲还是年轻的少妇。穿着素色的旗袍,留着齐耳短发,素净文雅。如今,头发花白,脸上布满风霜,若是大路上碰上,他都不敢认这是自己的母亲。强压下心底的酸涩,扶着人上炕。

满满当当的坐了一桌人。

今儿没复杂的菜色,是林爱俭下的厨。她一边盛菜一边跟林雨桐道:“刘三儿今儿来找你,拎了半桶鱼,也没说啥事,只说鱼给你送来了。我瞧着鱼还算新鲜,干脆弄了个酸菜鱼,贴了些饼子算了。”

她的手艺不错,林雨桐做的酸菜味道又好,出锅的时候油往辣椒上一泼,好香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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