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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便叹了口气:“我们好像在比惨呀。”

裴远时把她抱得快喘不过气,他也闷闷地说:“这些,我也是知道的。”

“你怎么会知道?我从前都没说过。”

“我从须节山上回去后,打听了许多傅家的事……”

“咦?你打听我做什么?”

裴远时语塞,他勉强道:“师叔时常夸耀你聪明机灵,也说过你的身世,我,当时学不会萍踪,就心里嫉妒,回长安后就问了父亲,也问了旁人。”

“果然是这样,”清清轻松地笑起来,“师弟,你好幼稚哦。”

裴远时只有咬牙认下了这句幼稚。

他早已知道她诸多坎坷,所以去年夏天,他们真正相遇的时候,他深深为她的鲜活坚韧而震惊。

好像一株花,你知道它开在庭院里,你听了一夜的风声雨声,猜想它是怎样的残破凋零——就算嫣红仍在,也应不复活力。

但你却在早晨看到,它仍在阳光下盛放,昨夜的风舒展了它的枝条,雨水只能点缀它的花瓣。那些痛苦没能摧折丝毫美丽,反而成了养分,它依旧是庭院中最耀眼的花。

没有人不会为这份美丽动容,而他的女孩远远比花更美丽,更耀眼。

就好像现在,她说完了那些话,更加印证了他的想法:她并不是没心没肺忘性大所以才显得快活,那些惨痛血色的记忆,从未从她身体中抹去。

她背负着这些沉重,辗转了多少个夜晚,转头却又能笑得明亮又轻松。

他喜欢这样的她,简直是天底下最理所应当的事。

清清从他怀里钻出来,她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的……”

她学舌道:“都过去这么久啦,如果仅是提到这些就能叫我难受,那我还能做什么?”

看着少年不说话,她反倒安慰起他来:“那我替你难受,你替我难受,我们刚好扯平。”

裴远时轻轻叹气,他又想抱住她了。

清清却站了起来:“你可知道润月真人那个百秽藏九阵,是做什么用的?”

裴远时看着她的背影:“种蘑菇用的。”

清清语结:“倒是言简意赅,那他种蘑菇是为了什么?”

不等对方答复,她继续道:“他在很多地方都设置了这样的种植之地,运转方式各不相同,但目的只有一个,为了原材料稳定的供应——他在炼丹。”

裴远时淡淡地说,“圣人老来昏聩,一心求长生之法。梅相为他寻来昆仑高人,献上金丹仙药……这一切都瞒着百官秘密地进行,圣人不愿臣子们知道,梅相更不愿政敌知道。”

“但他们还是知道了,”清清说:“在圣人开始服丹的第三年,有人写了一首诗。”

裴远时肃然道:“太傅高风亮节,敢于折槛,着实令人钦佩。”

“这也招致了祸端……”清清转过头,神色中有几分傲然,“祖父写下这首《昼短》,任凭它流传出去,便从没打算安然度日。”

她的眼神仿佛透过了榻上的少年,看到很远的地方。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太小了,来不及怨恨,也不懂愤怒。跟着师傅这些年,他反复告诉我,那不是我能参与,能改变的事,母亲和祖父的心愿是我能安稳活下去,师父也只希望我能健康快乐就行了。”

“但我会长大,”她轻声说,“如果我真的从始至终没有能力,甚至不能自保,也就罢了……但现在我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也有了见识与力量,甚至有了千载难逢的机遇,怎么会甘心于此?眼看着最大的恶就在那里,而不去尝试,我怎么会甘心?”

“找座山躲起来,那是偶尔胡乱做的梦罢了,现目前要我这样做,不如直接杀掉我……我是想去很远的地方,去看看那些从未见过的景象,但那必须是事情解决之后。”

“我不想满足于虚假的平安顺遂,更何况现在师傅生死不明,这份表面上的安稳也难以延续。师弟……那把桃木剑都快被你磨亮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的也是这些,对么?”

“那片象谷地,绝对同润月真人脱不了干系,十有八九正是他原材料种植地之一。祭祀已经结束,那里一夜之间空无一物,或许都被藏起来了。而此前我听闻下个月会有什么事发生……”

她对裴远时狡黠地眨眨眼:“我偷偷溜进了古拉玉的书房,看到了一些用汉话写成的信件,下个月,就是他们来取走东西的时候。”

“师弟,”她眼睛中有亮亮的神采,“真是好机会啊,我们做些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