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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前,郑克尧从映波池畔经过捡到了这根手绳,一眼便认出这是他郑家的专属之物。

郑老丞相含泪摇头:“这绝对是岐儿,除了他再也没人会有这根手绳了,十几年了,那孩子怎么突然回了长安也回一趟家?”

郑克尧安抚道:“父亲,您先莫要太过激动,儿子也觉得这是弟弟的,可这并不代表是弟弟回来了……”

郑老丞相心里微沉,冷厉道:“放话下去,尽快找到这根手绳的主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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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流逝,姜沐璃怀孕七个月时,身子已经极其沉了。

谢缚辞为了避免她发生意外,平日里则是能让她躺着就不准下地,时间一久,姜沐璃甚至觉得自己不会走路了。

邓婆子瞧着这样绝对不行。

陛下和娘娘显然是初次做父母,没有任何的经验,便以为孕妇就是能躺则躺着,实则这样只会对孕妇的身子弊大于利。

谢缚辞从邓婆子那学习到了许多孕妇的知识,便也没有再阻拦姜沐璃随处走动了,但到底身子沉了起来,现在宝华殿上上下下,全体宫人时时刻刻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深怕娘娘和孩子有个好歹。

怀孕九个多月时,已进入秋天时节,清晨的微风带着丝丝凉意。

谢缚辞早已经将所有政务都搬进了寝殿,每时每刻都与姜沐璃和孩子在一块。

后宫有位独得帝王宠爱的娘娘即将生产一事极快在长安传开来,众人霎时间议论纷纷。

只因这位娘娘入后宫长达了半年多,从未在一次公开场合露面过,一时间众人都对这个神秘的后妃身份好奇得紧。

永寿宫的崔继后对此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崔萱道:“真没想到,你表哥初为人父,倒是如此上心,一点都不像他那父皇。”

当初她长姐怀有瑾澜时,先帝并未有任何欣喜,也就在孕期来慰问了几句,就连生产之后,先帝得知生的是个男孩后,也只下旨奖赏了长姐。

哪能像瑾澜那样全程都陪伴着。

崔萱含笑道:“这不是好事吗?表哥愈发鲜活,有了七情六欲,这不是姑母一直想看见的吗?”

崔继后笑意渐渐凝固,心里头更是五味杂陈。

她虽说想要自己的外甥能像个正常人,可实在不想看到他是为了那个女人的女儿才变成这副模样。

崔继后叹了一口气。

挣扎了许久,还是喊了海公公上前来,“库房里,哀家早些年诊藏的补品,你找些出来送到宝华殿去吧。”

海公公笑盈盈地应道。

那厢宝华殿,姜沐璃捂着大肚子在庭院里晒太阳,雅彤在旁伺候着。

正惬意着,忽见宝华殿来了一众小太监,七七八八地将手中的锦盒往殿内搬运,潘胜才跟海成说完话,便来回禀。

“娘娘,方才太后娘娘命海公公给您献上了一些补品。”

海成也走上前对姜沐璃行礼,又笑眯眯道:“太后娘娘怜惜娘娘身子重不便走动,便安排奴婢来慰问一番娘娘。”

姜沐璃淡淡颔首,随口说了几句感谢崔太后的话,便没有再多言。

谢缚辞刚进宝华殿,见到这大阵仗,皱着眉问清楚后,也没有说什么。

海成便带着永寿宫的小太监们返了回去。

姜沐璃正站起身,一旁的雅彤心尖都颤了下,连忙要扶上去,谢缚辞已经先她一步将她稳妥扶住,不悦道:“你如今身子重成这样,哪能这样忽然站起来,下回记得喊雅彤扶你一把。”

雅彤见天子脸色难看,连忙附和道:“没错,娘娘,奴婢时刻都在这呢。”

对于他们的紧张,姜沐璃反而觉得莫名其妙,“你们是不是太慎重了些,我不过是站起身罢了,孩子还能掉下来吗?”

谢缚辞板着脸训斥她,“不准说这种话!”

姜沐璃微动红唇,想了想还是没有反驳,省得将她这阵子的乖顺表现都白费了去,转而又道:“罢了,我现在有点困,想要歇息了。”

“朕陪你。”

姜沐璃看了眼天色,日头正高高悬挂着,她小脸紧紧皱成一团,终是忍无可忍。

“陛下,您就没点自己的事做吗?”

近些日子,他几乎日日都留在宝华殿,现在她大中午的想要补觉,作为政务繁忙的帝王,竟然提出陪她补眠?

谢缚辞睨她一眼,觉得她愈发难伺候。

他陪她和孩子睡觉,竟还不乐意?想到这,脸色就冷了起来,强迫扶着她回寝殿,再一同躺到榻上。

对于他这番霸道的行为,姜沐璃心里憋着气,孕期来了本身情绪就不稳定,这会儿就将要表现乖顺的一面抛之脑后了。

姜沐璃一脚踹到他腰腹处,冷着脸道:“陛下挪开些,当心压着我和舒舒了。”

谢缚辞按住她的脚踝:“这几个月以来,朕何曾压到过你了?”

她哼了一声:“现在不一样,如今月份太大了,若是我一个不小心翻身,陛下在旁边躺得跟座山似的,将我膈到了呢?”

说罢,姜沐璃尝试将脚踝抽回来,可她动了几下,谢缚辞也没放手,她便又来了劲,又使了些力。

听她话里话外都在赶他离开,谢缚辞按着她肿起的脚踝不肯放下,打算再好好数落她几句。

二人正闹腾间,姜沐璃脸色忽然变得极其惨白,顷刻间额间的绒发都被汗湿。

“疼……”

谢缚辞呼吸微滞,身子僵硬,眼神直直看着她的下.身,哑着声道:“缘缘,好像是要生了……”

姜沐璃呆愣住,迷离的眼神望向已被沾湿的床榻,下一瞬间她慌乱无措的目光又投向了谢缚辞。

谢缚辞已整理好方才微微慌乱的心神,迅速冷静了起来,旋即翻身下榻,将姜沐璃安抚在榻上躺着,沉声吩咐雅彤潘胜等人。

“快,快去将邓婆子,张太医等人传来——速速备好热水,干净的棉帕!”

雅彤见此立刻明白过来,连忙带着几个小宫女去准备谢缚辞吩咐下来的事。

潘胜则手脚麻利地跑去请了张太医等人。

近些日子,张太医为了更方便传唤已在宝华殿住下,不过片刻,以邓婆子为首的稳婆和张太医都现身殿内。

宝华殿内顷刻间嘈杂声响不断。

姜沐璃虽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等到真要生时,那疼痛感瞬间将她先前准备的所有心绪一扫而空,她全身疼得仿佛要喘不过气来。

谢缚辞牢牢抓着她的手坐在榻边,平日里冷沉的脸色,现在难看得不像话,一遍又一遍吩咐邓婆子等人手脚麻利些。

邓婆子冷汗涔涔:“陛下您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一会儿的场面定是极其血腥的。”

姜沐璃正痛得惨叫一声,死死扣着谢缚辞的手腕,他冷声道:“好好为娘娘接生,做好了自有重赏。”

邓婆子一听便知天子这是不愿出去,心里不由震惊了许多,但到底没有多言,跟着一旁的稳婆熟练地催生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姜沐璃已分不清自己深处何处,所有的痛感已经将她整个人的意识都惹的混沌,耳边一直传来声响,手下像是男人结实有劲的手腕。

恍惚间,她痛到仿佛要失去意识之时,耳畔又响起男人的严声警告,她却早已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姜沐璃整个人泄了力,蓦然感觉全身一松,在她最后昏迷之前,忽然听到了孩童响亮的哭喊声,紧接着便是男人焦急地喊着她的小字。

缘缘,那是她阿娘为她取的小字。

寓意是阿娘与她之间的母女缘分。

可后来,她渐渐觉得,又像在映射她与谢缚辞之间的孽缘。

终究,她还是生下了与他血脉相连的骨肉。

阿娘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怨她?阿娘那样温柔善良,一定是舍不得怨她的吧?

可她,又怎么过得了自己心里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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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晴日,灿烂的日头高升,阳光所及之处一片绚丽多姿。

生产的夜晚过去后,次日姜沐璃苏醒过来时,便觉得全身都轻松了许多。

昨日繁闹的寝殿也早已被收捡了干净。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还未完全清明,便感觉有一双温温软软的小手在触摸她的脸颊。

姜沐璃楞了一息,头顶便响起了男人清润的嗓音:“缘缘,这是我们的孩子,他在同你打招呼。”

“舒舒……”姜沐璃瞬间便湿润了眼睫,小心翼翼地尝试触碰婴儿滑腻的肌肤。

孩子尚在襁褓中,眼睛都没有睁开。

姜沐璃深深看了良久,心绪触动不已,半晌,她抬眸看向坐在榻边的谢缚辞,红着眼睛问他:“为什么他这么小,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坏事?”

谢缚辞怔了怔,“朕昨日问过邓婆子了,她说刚出生的婴儿都是这般大,这孩子还算比较肥嫩的了。”

二人都是初为父母,根本不知刚出生的孩子长何种模样。

姜沐璃顿时心惊不已,连忙坐起来端详了孩子许久。

谢缚辞见她这副好奇的模样,心里滚烫,眼眸含笑,道:“是个男孩,张太医说他很健康。”

很健康,健康就好。

姜沐璃眼眶含着泪,缓慢地从榻上起身,伸出纤细的手臂想要抱孩子,可指尖才触到这么小的婴儿。

她忽然退缩了几分,求助的目光看向谢缚辞。

孩子在襁褓内伸着小拳头胡乱地挥舞。

“怎么办啊……”她不知所措地呢喃。

谢缚辞勾唇笑了笑,便一把抱起孩子要递给她。

可那孩子刚到谢缚辞怀里,便忽然嚎啕大哭,响亮的哭喊声响彻了整座宫殿。

二人一同身子僵硬了起来,姜沐璃红着眼瞪谢缚辞:“你快松开,肯定是弄疼舒舒了。”

正这时,外间的邓婆子等人入内,见到陛下和娘娘二人这样干瞪眼,又不知道怎么哄小孩,连忙上前去把小皇子揽入怀中。

邓婆子一面抱着小皇子哄着,一面恭敬道:“陛下和娘娘不必忧心,刚出生的婴孩会大哭是常态。”

听着孩子停不下来的哭声,姜沐璃心里发紧,伸出手柔声道:“让我来抱抱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