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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在野心头闷窒。

沈望舒不是一个复杂的人,这些日子他对她的性子,差不多可以说是了如指掌,这是一个相当纯粹,每日的追求无非是吃好玩好的少女,她对人好起来又好的让人无法拒绝,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简单天真的人了。

她和陆氏的关系也没有梦中那样亲密。

所以他甚至忍不住怀疑,前世她和陆妃合谋害他的那场梦,还有她算计他,刺杀他的那些事,到底是真是假。

但今夜,陆妃宫人的到来,以及她所戴的这对钗子,似乎又和前世重合了。

或许就是今日,或许就是这一刻,她到底还是和陆氏搭上线了。那么日后种种,会不会也和前世一般?

他慢慢地笑了下,神色又回到了初遇时,眼底带着淡淡的讥诮:“娘娘果真待你极好。”

沈望舒挠了挠脸:“爹说娘娘是我姨母,大抵是因为这个吧。”

裴在野神色漠然:“既然你姨母千好万好,你还来寻我做什么?

沈望舒发觉他神色有些不对,迟疑着要扯他的袖子:“四哥,你怎么了?”

裴在野不着痕迹地避开,眼底不掩憎恶:“别碰我。”

沈望舒正对上他的视线,一下子怔住了,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裴在野挪开视线,嘴唇动了动,到底是舍不得对她说狠话,背过身淡淡道:“天晚了,回去吧。”

沈望舒眼圈慢慢地开始发红,不想在他面前哭出来让他更得意,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跑了。

她才跑到门口,突然又气势汹汹地折返回来。

裴在野略有点诧异地挑了挑眉。

她秉持着绝对不能让这气她半死的狗人占便宜的心态,气愤地一把抄起桌上的料子,又捏紧了小拳头,重重给他肩膀上砸了一下,然后怒气冲冲地跑了。

裴在野:“...”

......

因为秦公公一行的到来,叶知秋行事也比以往隐秘了许多,到后半夜方来寻他,沉声请罪:“是卑职办事不利,没想到他们居然早来这么多天。”

他皱了皱眉:“卑职派人乔装成驿馆小二探听了一番,只怕这回他们就是冲着您来的。”

他抬头看着裴在野:“若无意外,大概明日,他们派来的人手便会想法来见您。”

叶知秋边说边眼巴巴地瞧着自家殿下,现在沈姑娘的生辰已经过完了,陆妃宫里的人又是冲着殿下来的,殿下必然得有所行动。

只不过殿下一向不喜欢别人帮他拿主意,所以他也不能直接说殿下咱们快走吧,只得把现下的情况都告诉他,让他自己做这个决断。

裴在野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他也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确实对离开的事产生了动摇——动摇的原因就是沈望舒。

他莫名想起一件事来。

皇子们十六七的时候都会寻司寝女官服侍着通晓人事,陆妃倒是神通广大,在他十五的时候,把一个陆姓的司寝女官送到了皇子府。

陆氏很会挑人,那女子确实风流妩媚,在床上做出了颇多娇妍姿态,一声一声引诱着他,求他垂怜,一般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是很难抵挡的了的。只不过他当时瞧的直犯恶心,抽出佩剑砍断了床柱,直接把那女子吓得两股颤颤,昏死过去。

他很快做出了反击,当即搬出了宫里不说,还弹压了陆氏升为淑妃的封诰,逼得她去了宫中佛寺日日罚跪,足罚了半年有余,但仔细想想,陆氏确实有搜罗族亲中颜色出众的妙龄女子的习惯,要么入宫帮她固宠,要么送去王爵世家为妾,为她和老大拉拢各个势力。

而沈望舒,或许就是她的棋子之一。

裴在野垂下眼。

他四年前既然可以拒绝那名司寝女官,如今一样可以拒绝沈望舒。

哪怕她现在全无所知,他也不会重蹈前世的覆辙。

他看向叶知秋:“收拾停当,今晚便开始动手,明儿早上就动身。”

叶知秋心下一喜,又问后续:“不过您今夜装病没见陆妃派来的人,现在又放一把大火死遁,他们只怕会心下起疑。”

裴在野心情并不好,不过面上还是淡淡的,冷嗤了声:“那又如何?到时候一把火烧干净了,他们最多猜到太子应当没离开梁州,或者猜到这个‘陆清寥’便是太子着人假扮的,难道还能猜出‘陆清寥’便是太子本人不成?”

前两件事,他们猜到了也无妨,老大没能耐阻止的了他。

他顿了顿,又道:“你留下几个伶俐的,事后看着沈...沈府,免得出什么岔子。”

他,他当然不是放心不下沉望舒,只是担心后面会有什么岔子。

叶知秋忙应了个是。

......

裴在野那身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沈望舒捶他一下,自己的手反而疼的不轻,于是她就更气啦!

至于他发脾气的理由,她倒是没想太多,他经常这样一阵一阵的,高兴的时候给她个笑脸,不高兴了就是一顿脾气,他指不定是在别的地方,因为跟她无关的原因受了气,所以才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她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又是生气又是心慌,噼里啪啦掉了一晚上眼泪。

她生气倒是很好理解,心慌的地方在于,四哥昨夜给她的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比往日更甚,甚至好像和往日割裂成两个人了,好像,好像他突然不是他的表哥了,变成了另一个人。

甚至她还觉着,好像一早起来,就再见不到他了。

沈望舒辗转一夜无眠,因她今日要被画画像,院里婢女们见她眼眶红肿,大惊小怪地拉她起来帮忙敷眼睛画眉毛。

秦公公倒还挺积极,她还没拾掇好,他就已经带着画师和伺候的下人过来了。

这是沈家的地盘,又是众目睽睽的,他当然不敢做什么,不过能提前看几眼小美人也好,再说他也想早点见见那位‘陆清寥’——毕竟这是他到梁州来寻到了唯一线索,绝对不能放过。

这时,他听见沈望舒院里两个小丫鬟闲聊:“...咱们姑娘总是和那位陆家四郎来往,两人毕竟是表兄妹,老爷和夫人怎么也不管管?”

“我瞧着也怪,那个陆家四郎和府里旁的郎君女郎都不亲厚,独独和咱们姑娘好,别是有什么...”

秦公公听的愣了下,听这俩丫鬟的口气,府上其他人都和‘陆清寥’不大熟悉,独独这位沈大姑娘和那位陆家四郎颇为亲厚,甚至还有些暧昧。

他心里顷刻便有了主意,若是不想先打草惊蛇,倒是可以和沈大姑娘旁敲侧击地打听打听。

等沈望舒收拾好出来,秦公公一边指挥着众人摆画架,一边笑着凑近她:“我听说沈大姑娘有位陆家的表兄,也借住在沈府,他说来也算娘娘内侄,姑娘何不把他请来,也让我瞧瞧?”

这话简直触她霉头,而且沈望舒觉着这位秦公公有点怪怪的,于是低着头闷不做声。

秦公公又旁敲侧击问了几句,见她一副对他警惕戒备的样儿,不由皱了皱眉,眼底掠过一道不耐的厉光。

他有些按捺不住,正要直接命人去把‘陆清寥’叫来,忽然就见东边的院子燃起了冲天的火光。

小丫鬟们立刻尖叫起来:“东跨院,东跨院起火了!”

沈望舒脑子嗡的一声,脸色立刻变了,都没注意鞋子跑飞了一只,白着脸向着东跨院飞奔而去。

秦公公也变了脸色。

起火了,居然这个时候起火了!

昨天装病不见他,如今又放了把火,把不该留下的都烧个干净,他顺道也能死遁而去,这人要是没鬼,他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八成是太子派来的人假扮的!

他禁不住开始后悔,为什么昨晚不下决断,尽快调查这人?这条线索要是这么断了,他还怎么调查?到时候大殿下能饶得了他?

但是眼下火都烧起来了,那边只要不是个傻子,定然是把一切都掩藏好了,他再追过去也无用。

他一时心烦意乱,一脚踹翻了画架,立刻把方才说沈望舒闲话的两个小丫头吓的尖叫。

他愣了下,要不是这俩小丫鬟,他还不知道沈望舒和那个‘陆清寥’相熟。

既然‘陆清寥’跑了,只能从沈望舒这里入手先查了。

秦公公想到沈望舒那副警惕戒备的态度,不由得一阵头疼,这唯一的线索不能断了,他总不能明着冲进沈府强问,若沈望舒实在不配合,他只能背地里用些强硬手段,撬开她的嘴了。

大不了...行事隐秘些,派几个眼生的下属乔装动手,这样的小女孩,吓唬吓唬便什么都招了,只要问出想知道的便罢了,没人会知道是他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