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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元凤已预感到不好,喝道:“李瑕!你要做什么?!”

“奉官家遗训!”

贾似道只茫然了一会,全曼娘与谢道清已出了殿,上了凤辇,离开前殿。

他不由转向程元凤,喝道:“右相!你推测出来了,李瑕弑君是你推测出来的……”

“没有证据。”程元凤道:“左相,就这般吧?陛下已下了遗训……”

“哈?”

贾似道下意识地笑了一下,忘了这是国丧。

他环顾四看了一眼。

若就此结束,李瑕、叶梦鼎、程元凤都是赢家,唯有他和他的党羽输了。

输掉了枢密院一半的权柄。

这是有史以来,他第一次输掉了实质性的东西。

……

程元凤一看贾似道变脸,忙上前安抚。

“左相,慈宪夫人太哀恸了,遭逢国丧,体谅一二,以社稷为重……”

贾似道脸色更难看。

赵与訔眼泛思量。

慈宪夫人竟敢不顾群臣之意,这是摆明旗鼓不给贾似道脸了。

贾似道再要争,只能助宗室抢皇位,强抢。

但他不敢怂恿贾似道,心中愈发盼望。

终于……

“范文虎!拿下弑君之叛逆!”

饶虎臣惊喝道:“贾似道!你要做什么?谋反不成……”

门外有禁卫想冲进来。

程元凤亦讶,当先向殿外吼道:“谁敢无诏入殿!与谋逆并论!”

“贾似道,你试试。”李瑕不惧,喝道:“我三百精兵就在宫外,你敢谋反试试!”

范文虎一见这局势,猛向李瑕扑去。

竟是不用禁卫,欲先擒李瑕。

“嘭!”

李瑕动作更快,一拳迎上,已重重击在范文虎脸上。

“李非瑜!你做什么?!”

“杀了他!范文虎!给我杀了他……来人!”

“谁敢入殿?视同谋逆!”

“你造反试试!”

“都给我停下!”

“焦致!拉开他们!”

“不可!贾相、李帅,不可啊……”

一群贾党官员连忙拥住贾似道,拉着他退到一边,不敢去帮范文虎。

……

全曼娘已回了慈元殿,招了阎容到前面,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那份奏折……毁了吧。”

“是。”阎容低着眉眼,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奏折再给全曼娘看了一眼。

然后撕开它,放到了烛火上。

烟气腾起。

她想到了李瑕那些话。

“若只为杀赵昀不必如此麻烦。我今夜所做大部分安排,为的是赵昀死后的局面。但有个关键人物,我还未见到。”

“这事不难,依旧只需你说几句话、递个物件给慈宪夫人,可保你我往后前程……”

这物件此时便在她手中,正在被烧为灰烬。

——闻云孙之奏章。

李瑕要递的几句话却很长……

……

“嘭!”

垂拱殿里,李瑕一肘击在范文虎脸上,一把摁住他的头,猛地往柱子上砸了下去。

“不可!”

血已四溅而出。

群臣惊呆了。

程元凤已有些后悔不该禁止侍卫进来……

……

阎容还在回想着昨夜与全氏的对话。

“这奏折……这奏折……”

“官家说他是不信的,忠王怎可能与李瑕联手弑杀荣王呢?此事绝无可能,国母您信吗?”

“当然不信!当然不信!禥儿怎可能这般做?不可能,到底是谁在谄害禥儿……”

“这案子若查下去,接下来必会有人指认忠王不是荣王血脉……”

“胡言乱语!禥儿就是与芮亲生骨肉,老身知道的,此事……老身心里与明镜似得……”

“官家说啊,这些宗室真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一定要废了忠王才肯甘心,这般毒计也想得出来。但官家也愁,宗室们做到这种地步,再立忠王为太子,只怕他们要造反了。”

“造反?”

“国母您想啊,宗室先是哄骗了吴潜,如今万一再哄骗了谁。今夜这乱子可真大……”

……

李瑕嘴角也被打出了血,再次摁着范文虎的头砸下去。

“李瑕!你住手!住手!”

饶虎臣想上来拉李瑕,被他一把推开。

“李帅……殿帅……停手吧!你们都别进来!别进来!”

“谁敢再进来试试!”李瑕吼道,“当我不能平叛否?!”

“啊!”范文虎满头是血,也是在怒吼,“去死啊你!”

他其实能打,但没想到李瑕一出手就是要他的命,此时已被砸得头昏眼花。

“嘭……”

……

阎容手里的奏折已化为灰烬,不由又想到了李瑕将这奏折递给她时说的那些话。

“同一件事,在不同人眼中……不一样的。赵昀看到奏折,想到的是杀我。因为他了解一切,知道朝臣会适可而止。且,他不在乎杀了我;

全氏不同,全氏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魏关孙为何而死都不知道,还以为赵与芮是病逝的,赵昀瞒得她太久了。她不会懂贾似道那些绕绕弯弯的心思。

故而,全氏看到这封奏折,必不信,之后,是强烈至极的反感。她只会认为‘有人在迫害她的乖孙儿’,之后,将由你来引导她。”

“好,我要如何引导她?”

“简单,贾似道要拥立宗室。”

“你知道吗?官家与全氏说过择驸马一事,说‘贾似道每次都拿朕当筹码’,能用上吗?”

“很好,这是他的老习惯了,你提醒全氏这点。”

“我明白,你知道的,我最擅长这些……”

“无妨,我会把贾似道一步步逼到让全氏相信的地步。”

“确定?”

“确定。程元凤、叶梦鼎终究是有些软弱了。贾似道最懂他们的心性,必然要以‘拥立宗室’来威胁他们。”

“那,如何保证全氏看到这一切。”

“你让关德打听着,只要听说我回朝了,就让全氏来见我。我能单独见她最好,若实在不行,议事时也行……”

李瑕很清楚全氏会保他。

因为全氏必须保她的孙儿继位,且已确定宗室已开始下死手。

而叶梦鼎能在政事上作为,但涉入皇权之争时,太软弱了。

放眼今日之临安,只有他李瑕,能在兵事上与贾似道抗衡。

他将得到全氏不留余力的支持,直到赵禥继位,贾似道被剥权。

在此之前,他与贾似道斗得越狠,全氏越安心。

这一切的前提,是看破所有事的赵昀死了。

唯有赵昀刚死,新帝继位之间的这段时间,全氏最有权柄,因为这是谢道清最怕婆婆的时候,故而,谢道清当皇后比阎容有用,有威望……

这,便是新的规矩。

“嘭!”

李瑕捉着范文虎的脑袋,最后一次用力将它砸在柱子上。

金漆已被磕出了坑。

血溅了李瑕一脸。

范文虎的手指颤了一下,不再动。

他已没了声息。

死透了。

死在这大殿之上。

李瑕跌跌撞撞站起身,擦了擦嘴边的血迹。

他身上也破了好几个口,半边脸也被范文虎打肿了。

却犹气势骇人。

殿中所有臣子已目瞪口呆,仿佛被扼住了喉咙一般。

李瑕只环目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贾似道脸上。

“你……喜欢下棋?这局棋,我们按规矩下的,你输了……来,告诉我,你掀不掀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