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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十,十天时间,足够陈平的探子往返辽东、胶东一趟了,陈平更亲自到了夜县,好第一时间获知海东情形。

“海东驻军在西安平集中,然后又往北走了?”

陈平琢磨着这个消息,海对岸的戍卒们倒是想渡海而来,但陈平早已勒令所有胶东船只近期不得前往海东,又增强了辽南旅顺港的防御,万不得已,甚至会将那的胶东人统统撤回来。

但海东戍卒没有心存侥幸,前往辽南,而是离开了海岸,进入了老林密布,野猪和熊瞎子出没的辽东丘陵,沿着上一次征东之役开辟的小道北上。

“彼辈恐怕是要去辽东郡首府襄平啊。”

眼下已是仲冬,胶东都很冷了,辽东更不必说,再过几天恐会降雪,倘若一个月内走不到襄平,等待海东戍卒的,很可能是冻饿致死……

陈平追问刀间:“胶东已数月未曾送粮过去了,海东的戍卒,有粮食吃么?从何而来?”

刀间道:“郡君,我派人在箕子朝鲜打探,说是公子扶苏以兵威胁箕氏,逼迫箕氏献粮数万石,又征走了朝鲜几乎所有的牛马……”

“啧。”

陈平有些惊讶:“那所谓的公子扶苏,莫不是假冒的?这行事,真不像其作风。”

但不管是真是假,陈平都已将海东戍卒,当成了潜在的敌人对待。

陈平复问刀间:“海东戍卒里,有你的人么?”

刀间露出了笑:“有!”

他作为胶东大贾,主要业务是贩奴,顺带送妓女去海东,为戍卒提供服务。几年下来,培养了很深的人脉,哪些人贪财,哪些人好色,哪些人怕死,这些熟客的性情,刀间都一清二楚。

只要他愿意,戍卒中的什长、屯长、百长,甚至是某位五百主,都能为他提供情报!

“这便好,且让彼辈先藏着,以待日后之用。”

陈平并不着急,他很清楚,不管对方是不是扶苏本人,想要带兵走陆路回中原,实在是太难了。

且不说路程有数千里之遥,陈平已让人沿燕赵海岸打探过,知道那发生了叛乱,赵已复国,燕地的上谷、渔阳两地也有两股大的群盗叛军,至于辽西、辽东,虽尚未发生叛乱,但当地官府也苦于东胡王入寇扰边……

前路遍布荆棘,那三千余人想回家,得度过多少难关啊。

至少半年内,是不必担心的。

刀间问道:“郡君,此事是否要立刻派船,去告知君侯,以早作打算?”

胶东和北伐军大本营的联络很不方便,但得先去会稽,再溯江而上,就算现在派快船出发,等消息传到南郡,最快也得开春了……

“先等等。”

陈平却有自己的打算,他捋着胡须,那双小眼睛里,不知又在琢磨什么阴谋诡计。

“君侯日理万机,虎争天下。”

“胶东能自行解决的事……”

“就不必惹他烦心了!”

……

陈平却料错了黑夫,十一月中旬这几天,黑夫并没有日理万机,而是抽空回了趟江陵。

算起来,黑夫与妻子叶氏已分开三年有余,再度相见,分外眼红。

叶氏呢喃着说想还要个女儿,然后……

黑夫整整一天没下床!

老婆孩子既然回来了,当然不能再挤黑夫当年做兵曹左史时的小院子,江陵城郡守府被腾了出来——这可以说是叶子衿长大的地方,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十分熟悉。

夫妻二人饭后散步,过了月门和廊道,便是叶腾当年最喜欢待的书房。

“我当初挺怕来郡守府的。”黑夫笑道。

叶氏颔首:“妾知道,良人那时候便有些怕妇翁。”

那是当然了,黑夫尤记得,自己第一次来这的时候,就差点被叶老头戳穿,质问得额头冒汗,幸好一阵琴音救了他,打破了紧张的气氛,叶腾才没追问到底。

琴声不太熟练,像是一个初学者,在别人的指导下试弹,有些生涩,时不时还会走调。

后来黑夫才知道,那是年轻的叶氏嫡女在学琴。

他戏谑地说道:“说起来,成婚十年来,从未听吾妻弹过琴啊。”

他家其实一直有许多琴,且价格不菲,只是一直是摆设,黑夫不会,叶氏不碰,最后落了层灰。

叶子衿含蓄地笑道:“妾十指笨拙,不是学琴的料,还是在北地织羊毛衣适合我这蠢妇人。”

走到院子里,听远远听到一阵孩子嬉笑声,却是儿子伏波跟几个仆役小厮在玩闹。

小儿五岁曰鸠车之戏,七岁曰竹马之戏,伏波五岁多了,玩的却不是寻常的鸠车,而正坐在一匹木马上,前后摇动——这是黑夫给儿子带来的礼物。

夫妻二人没上前,只站在竹林后望着二儿子,心里却想起了大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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