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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照林与阿留本不愿丢下苏晋一人, 但他们跟了苏晋年余, 深知她说一不二的性情, 只得走了。

得到冯府,天已全暗了。

冯府的门半敞着,外头挂着白灯笼,一片缟素。

府门前有个迎来送往的小厮, 只见苏晋一身浅青直裰,外罩牙白大氅, 气度不凡, 迎上去见礼道:“公子可是我家老爷故旧?”

苏晋不置可否, 只道:“在下听闻冯老爷正为登闻鼓下自尽的曲知县办丧事?”

小厮称是, 哈着腰将苏晋往里面请。

流水席就摆在前院,来吃席的都是些蹭闲饭的,脸上没有半点郁色。

但冯梦平戏做得很足,还请来一个草台班子披麻戴孝地跪在前堂哭丧。堂当中居然还停着一口棺材, 曲知县的尸体早被刑部抬走了, 棺材里躺着的是找着知县模样糊的纸人。

小厮将苏晋往排头一桌请。

那一桌坐着的都是些有身份的客人,一旁有个十分富态的主人模样,正抬手招待着一位公子。

公子身形修长,身着月色披风, 举手投足间恣意潇洒。

苏晋看了这背影, 觉得十分眼熟。

小厮对富态主人道:“老爷, 您看可要将这二位公子安排在一处?”

月色披风回过头来,目光与苏晋对上, 不由抬起眉梢。

苏晋也愣了愣。

桃花眼下一颗泪痣,不是沈青樾又是谁。

冯梦平看这二人像是旧识,不由揖道:“还未请教两位贵客高就?”

两人微一沉默,同时答话。

“不才,区区都察院苏御史扈从。”

“不敢,在下是户部沈侍郎随侍。”

这话一出,苏晋与沈奚同时无言地互看了一眼。面上虽没甚么,心里都知道是坏事了。

苏晋想着冯梦平家做得是茶叶生意,沈奚一个户部侍郎来此,想必是税银出了问题,正好谎称与他一伙。

沈奚亦作如是想,这丧事是为曲知县办的,都察院不是正查此事么。

没成想彼此都是来浑水摸鱼的。

冯梦平的脸色顷刻就变了,圆得如肉团子的脸上一双细眼眯了眯,忽然笑道:“既然当真是贵人,在此处就席是冯某怠慢了,不如里面请。”说着,比了个“请”字。

沈奚上下打量着他这副端庄圆润的相邀之姿,忽然嘻嘻一笑道:“不必了,我家青天御史念及曲知县或有冤屈,着区区来祭拜,不吃席。”

说着,大摇大摆走到正堂前,合起手,胡乱对着棺材里躺着的纸人拜了三拜。

苏晋也对冯梦平一颔首,跟着沈奚拜过。

两人前脚后脚地出了府门,原本若无其事的面色倏然变得难以言说——当年光禄寺少卿刺杀十三殿下,他二人在马府外涂花脸唱戏泼了曾友谅一身脏水的默契哪去了?怎么年余不见,就互相拆起台子?

然而现在却不是寻彼此晦气的时候,看冯梦平方才的样子,只怕已是打草惊蛇了。

再晚一步,只怕这蛇就要钻洞跑了。

为今之计,只有先下手为强!

暗夜里忽然传来更鼓声,就在邻巷。

沈奚看苏晋一眼,也没来得及解释太多,只问:“你的官印呢?随身带着吗?”

苏晋微一摇头,但她知道沈奚此言的用意,回问道:“沈大人身上可有信物?”

二人说话间已赶到邻巷,一把拦下了更夫。

沈奚自怀里取出折扇,放在更夫手里,言简意赅道:“你去应天府衙找府尹杨知畏,就说户部沈侍郎命他立刻带衙差来鱼袅巷冯梦平府邸。”

更夫听了这话,人顿时傻了。

户部侍郎,这是几品来着?

他杵在原地呆了半晌,忽然腿一软,登时就要跪下磕头。

苏晋伸手一拦,斥道:“甚么时辰了还磕头?”一顿,冷言道:“还不赶紧去,耽搁了大事,本官砍了你脑袋!”

这话果然管用。

更夫脖子一缩,往地上砸了个响头,丢下更鼓撒丫子就跑了。

沈奚与苏晋这才折回身,疾步往冯府赶去,生怕晚一刻,冯梦平就跑了。

二人一时间也来不及商量,苏晋只问了句:“甚么罪名?”

沈奚利落道:“随便套一个。”

苏晋一点头:“行。”

回到冯府,冯梦平果然已将来吃席的人都请走了,小厮正要为府门上闩,不成想府门忽然“砰”的一声被推开。

沈奚与苏晋一左一右负手站着,目色泠泠地看向府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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