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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人一时没有说话,大氅自风中向后翻飞,恍若月色在周身流转,平添三分威仪。

一整院子的人都懵了。

冯梦平目中闪过一丝恼色,走上前来合手揖了揖,分外和气道:“二位不是——”

“冯梦平。”未等他把话说完,沈奚便冷声打断道:“本官接到密信,说你谎报税粮,特来拿你回户部审讯。”

冯梦平默了默,仍是赔笑道:“阁下方才不是说是御史扈从吗?怎么转眼又成户部的人了?”

沈奚轻飘飘道:“本官说甚么你就信甚么?”

说着,他慢条斯理地从袖囊里摸出一张纸,对着纸念道:“此信上说,你冯梦平除了茶叶生意,今年一年还接做了棉布绢布生意,合产五万匹。”

苏晋站在一旁,想着怎么这么巧,沈青樾竟有密信,那为何不早拿出来?

然而目光往他手里的信纸上一扫,居然是张银票?

沈奚说完,将“密信”往身后一背,继续胡说八道:“棉布一匹折色(注1)一石粮,绢布一匹折色一石二斗,为何你报上来的只有四万石粮?当真是泉台鼙鼓动,惊起老秦兵啊,怎么算都不对吧?”

这一番胡诌,看似像说给冯梦平听,其实是说给苏晋听的。

苏晋自然也听明白了。

重点有二,其一,他查出今年的税粮似乎有问题,奈何没有实证;其二,出问题的地方正是陕西道,否则他不会平白念一句“泉台鼙鼓动,惊起老秦兵”(注2)。

曲知县正是陕西鹿河县人,而沈奚的暗示,是不是说明曲知县的死,或与陕西的税粮有关?

冯梦平听了沈奚的话,冷静下来:“一派胡言,你若真是户部的人,当知我冯家百年除了茶叶生意从不染指旁的生意。我看,你就是来闹事的,来人——”

“本官看谁敢?”不等他下令,苏晋斥道。

然后她平静地问道:“冯梦平,曲知县进京后,曾登门拜访你,他都跟你说了甚么?”

冯梦平脸上的肥肉颤了颤,似乎十分抵触这个问题,刚要拒答,苏晋又道:“怎么,你是不知道登闻鼓是我都察院的御史在守?曲知县既然敲了登闻鼓,自然有御史前来查案,冯老爷不想这里答话,是盼着本官将你请到都察院么?”

这话一出,冯梦平果然让步道:“回御史大人,草民当年考秀才,与曲知县是同年,尚算个旧识,他来找草民不过闲话家常,没说甚么。”

曲知县是撞死在登闻鼓下的,想必当时已是报了必死的决心。

一个决心赴死的人,又怎么会去找一个相交寻常的人闲话?

苏晋这一问实乃诈问,冯梦平只要说谎,就说明他八成是有问题的。

若是一个普通茶叶商人,哪怕生意做得再大,怎会惹来户部侍郎亲自查问?又怎会跟一个上京告御状的知县扯上瓜葛?

苏晋盯着他,忽然笑了笑,没头没脑又问了一句:“谁是你在衙门的牵头人?”

冯梦平一听这话,目色忽然变得狠厉。

眼前这两人气度不凡,要说当真是扈从随侍,他是不信的。

他知道自己惹不起户部侍郎与都察院,原本打算将二位菩萨送走,自己逃出京师避避风头,没成想这两人竟像是要咬死了他不放。

眼下看来,得罪不起也要得罪了。

冯梦平冷冷道:“把这二人捆了,扔到后院柴房去。”

苏晋闻言,自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上刻九条游蟒,面目狰狞。

她将匕首托于掌上,原想学沈奚,打诨话说这匕首乃御赐之物,哪里知冯梦平一见这匕首,眼里当真露出畏惧之色。

苏晋愣了愣,不由移目又看了匕首一眼。

冯梦平正要跪下,一旁有人忽然唤了一声:“老爷。”

来人是一个丫鬟,她怯怯看了苏晋与沈奚一眼道:“老爷,夫人忽然腹痛难忍,您快去瞧瞧她罢。”

正这时,府外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是杨知畏带着京师衙门的衙差到了。

杨知畏一见沈奚,当即拜下:“下官拜见沈大人。”

沈奚微一颔首,侧目看了眼冯梦平道:“把他给本官捆了,明日一早移交都察院。”

杨知畏应是,刚从地上爬起来,看到苏晋手里的匕首,双眼一直,膝头发软忍不住又要跪,却被沈奚一手拎起来,笑嘻嘻吩咐道:“杨府尹捆人去罢,本官还有话私下跟苏御史说。”

等杨知畏诺诺退开,沈奚冲苏晋扬了扬下颌:“这匕首,你知道来历吗?”

苏晋道:“这是十三殿下所赠。”然后她想了想问,“当真是御赐之物?”

沈奚一本正经道:“是不是御赐的本官不知道,但这的确是朱十三珍爱之物。”他说着,忽然对苏晋眨眼一笑,“因为从前他总跟我说,每回揣着这匕首去吃花酒,桃花运都十分好。”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古代收税,如果收的不是粮食,而是棉布,钱,钞,丝绢等,折成粮食算,就叫折色。

注2:泉台鼙鼓动,惊起老秦兵——出自《长安行》,长安即西安,所以苏晋判定是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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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睡着了,更新晚了点,让大家久等了。

今天先把沈小哥哥牵出来遛一遛,马上遛柳哥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