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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黎觉得很荒诞,有时候也只是?那么一层身份而已。

年后她接了?个大工程,是?关于颐和园东边的一处美术学?院美术馆的建筑改造,行程非常忙碌,与容凌也是?聚少离多?。

但中?河的风波总算渐渐平息,看形势,顾家和房家是?休战了?。

不久前,钟黎看新?闻时还在?某国际高峰论坛上看到顾允章和房家那位夫人的身影,手挽着手,举止亲密,倒真像是?亲姐妹似的,不见私底下的任何风波和龃龉。

“这就是?体面人的日子,现在?你也是?同类人了?。”这日下午,杨珏过来找她,站在?满目华光的庭院里四处观望,感慨,“这屋子真漂亮,北京的竹子不好种啊。”

看品种,也不是?什么特别耐寒的种类,却种得这样好,显然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经营。

钟黎坐在?秋千架上晒太?阳,眯起眼睛面朝蓝天?,任由?阳光洗礼:“其实都差不多?,不过,能和他在?一起对我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杨珏不能理解,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不缺钱,日子过得好,只差那一个人。

而且,越是?难以抵达的往往越是?向?往。

“就这么喜欢他?”杨珏本?身不是?个多?看重感情的人,可?能是?幼年家庭倾轧的缘故,她对家庭没有什么好的概念,甚至有些逃避。

钟黎似乎又是?另一种人,她很向?往有一个家。

老半晌不见人回答,杨珏回头,却见她蜷缩在?秋千里睡着了?,一本?经济理论书倒着盖在?脸上,只露出白皙尖翘的下巴。

鞋子也不知道蹬到了?那里,人就这么睡着微风摇曳的秋千缓缓晃动,仿佛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她梦到了?谁,唇角微微翘起。

早春的阳光落在?她身上,一片融融暖意,如洒在?湖面上的碎金,波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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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春雨一场暖,到了?三月下旬,北京的天?气已经渐渐回温。

海淀北部上庄大桥往西几里,中?河旗下的中?河置地开发的一处楼盘刚开。

谢平从朝阳那边过来,接过一工程部哥们递来的帽子,在?对方?的哈哈大笑中?,迟疑着套头上,黑着脸跨入了?院门。

“什么都好,就是?离金融街有点远。”一穿着深蓝色polo衫的中?年男人道,一指北边,“等那边大桥改建开通,应会好很多?,不知道手续什么时候办完。”

容凌淡然地笑一笑,摇手拒了?他递来的烟,将表格叠在?手里,微微卷成一个自然的圈握着:“月底应该会实施导行,但具体如何,还得看各部门的规章和审批什么时候下来。”

“有您这句话,我心里才踏实。就是?不知道这管线要怎么铺,这桥东边的面积是?不是?有点窄啊……”

谢平等他们说完才过去,先对那人客气一句“江总工”,地对方?客气回应一句“谢先生”,才附耳在?容凌耳边说了?什么。?

容凌眉心微皱,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对那江总工笑了?笑说:“我晚点有事,具体事宜您和魏允说就行,他可?全权代表我的意思。”

转身和谢平一道跨步离开。

晚7点,西山龙胤。

到了?地方?,司机恭敬地下来,快走几步绕到后座将车门打开,又给他递了?一副薄手套,容凌摆摆手,和谢平并肩跨入前庭。

穿过前庭便是?主庭院,院中?灯火阑珊,假山花木都掩映在?化不开的夜色里。

屋子里没有灯光,东南角的露台上却传来碗碟磕碰声。

循着望去,他看到了?坐在?藤椅里喝茶的顾允章。

夜间冷,她还是?只穿着一件白色V形领连身裙,头发挽起,发鬓上簪两朵掐丝珐琅玉兰花。

阿姨在?旁边替她烹煮、置换。

容凌给谢平递了?个眼神,谢平会意,停在?原地,便见他大步绕过一片假山池子,沿着低洼处的悬挂楼梯缓缓上了?露台:“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顾允章搁下手里的茶盏。

杯碟和盏底摩擦碰撞发出清晰的声音。

阿姨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忙跟容凌无声告罪,弯着腰放轻脚步从另一侧下去了?。

见阿姨离开,容凌才坐下:“你发这么大脾气干嘛?”

顾允章柳眉倒竖,脸色阴寒,甩手就将那茶盏砸碎在?地。

碎瓷片滚了?一地,茶水溅到地板上,不刻就冷却了?,只剩下浅浅的水痕。

容凌瞥一眼,面上不见什么波澜:“有话不能好好说?”

“你是?要好好跟我说吗?当初你为了?那个丫头得罪了?闻弘政,差点丢了?半条命,现在?又要为了?她搅风搅雨的。你是?真的天?地不怕,真以为你自己是?铜墙铁壁,谁都奈何不了?吗?”

顾允章嚯的站起来,怒不可?遏:“你杨叔叔都跟我说了?,你年前趁着开会的当口把他的人全给剪了?,你到底要干嘛?得罪了?闻家不算,还要把那些老臣得罪个光吗?”

容凌面色不改,瞥她一眼:“杨得意这些年在?中?河作威作福,以权谋私,利用?职权做了?多?少损害集团利益的事儿?我没把他送进去就不错了?,还容得下他在?这里找你喊冤?妈,我工作上的事情,你别过问。”

“他是?你爸的学?弟,你爸一直都很包容他,你这么做,你爸会怎么想?”

“你真以为爸能一直容忍他在?外面打着他的旗号行事?不过是?碍着情面不好发难罢了?。”

顾允章微怔,神色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容凌取了?副新?茶具,替她满上:“我做事有我的道理,你退出南中?银行的管理之后,敏锐性变这么差。妈,你真的不比以前了?,该歇歇了?。”

顾允章脸色铁青:“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小?五,翅膀真的硬了?,看来你这些年这个中?河老总没白干。董事会那些老骨头都被你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其实不问她也知道,杨得意这样的身份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拉下来,遑论别人了?。

那些老头子烦人归烦人,在?拉帮结派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能被他一一分化、收服、踢掉,这个儿子确实是?成长了?很多?。

他以前是?最烦这种勾心斗角的事儿的,在?国外创业时做的也是?实打实的创业投资,那个环境和他现在?待着的完全不一样。为了?达到目的,他确实能忍常人不能忍。

顾允章想到这里笑了?一下:“你一定要娶那个丫头?”

容凌:“我势在?必行。”

顾允章轻笑:“她有那么好?”

他没第?一时间回答,指关节在?桌上轻轻地叩了?下:“妈,你当初为什么嫁给我爸?只是?因为他比较有潜力?是?当年上去的热门人选?”

顾允章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件事,真的想了?一想,不禁一笑:“你爸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啊,而且脾气也好……不,不是?脾气好,是?太?会藏。你不知道,他那个人,只要不想跟你一般见识,你永远也没办法激怒他。”

容凌点一下头:“跟您这个火药桶性格,倒是?挺互补的。”

“你这孩子……”顾允章气笑。

气氛倒没有初始时那般紧绷了?。

檀香已经燃尽,阿姨观望了?会儿,这才踩着楼梯上来替他们换置过。

顾允章浅浅呷了?口茶,道:“我跟你爸之间,并非无情,但也不是?简单的爱或不爱可?以概括的,我们之间夹着的东西太?多?了?。我仰仗他的地位,我亦为他张罗、替他出席各种社交活动,我的家族是?他的后盾,亦仰仗他而发展,但他又不止我一个选择……这样的关系,说和谐也和谐,说脆弱也脆弱,是?没有办法轻易说爱的。爱这个字太?轻了?,承载不了?这一切,你明白吗?”

容凌默默听?完,想起年少时和父母聚少离多?的日子,不知该说什么。

他爸忙,他妈也忙,都有自己的事业和交际圈,他有时候被扔到家属院住,有时候又被叫去爷爷那,生日的时候他们除了?叫秘书送来礼物甚至面都不露,有时候甚至连生日也不会送东西。

理解归理解,他与父母情感的淡薄都源于此。

好在?姥姥姥爷宠着他,可?再宠,给予最多?的还是?物质上的优渥。

他亦不是?一个擅长索取、表达情感的人。稍大些他就去上学?了?,后来出了?国,也有过恣意飞扬不着调的日子,夸张时开几个超跑俱乐部、举办公海游轮赛会……不过也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很快就索然无味。

创业后,生活进入低调简单的时期,因为一开始选的就是?和政府部门打交道,他向?来与那些奢靡、浮华绝缘,至少人前很少显露。

只有不曾拥有过的人才喜欢到处显摆、渴求,他们这类高门子弟从不缺钱,钱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是?最不值钱最唾手可?得的东西。

他钱欲淡泊,对享受什么自然也没什么兴趣,且他爸这样的位置,多?少人盯着,他从不会主动给家里找麻烦。

外人眼里他们这类人似乎可?以为所欲为,实际上,他这些年过得可?谓如履薄冰,还要时常被拿来和上头的几个哥哥姐姐比较。

印象很深刻的是?小?时候跟着父亲去拜访一位老同学?,临走前,那叔叔塞给他一个小?盒子,说是?小?玩具,他没多?想就收了?,回头后发现是?一枚鸡油黄雕刻。

他爸看了?后,平静地给了?他一耳光。

力道其实不算重,打他的时候上半身都不动一下,似乎只是?警告,问他记住了?没有,说以后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并让他自己想办法送回去。

但皮肤上微微刺痛的感觉和父亲冰冷的眼神还是?让他记忆犹新?。此后很多?年,一直都记得。

“妈,我这一生从来没有为我自己活过,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是?要接受她、和聂家修好,婆媳和睦地参加完我们的婚礼,还是?得个重利轻义、母子不和的名声,在?圈子里被广为流传,您好好想想吧。”

他站起来,没有继续跟她谈的打算了?。

“你……你在?威胁我?”顾允章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什么选择是?最有利的。”他恢复了?一贯漠然的神情,情绪尽敛,语气笃定不容置疑,“聂家也不差,家里老爷子虽然退了?,但人还在?,聂正江在?政商两界也有大建树,不算太?低就。”

顾允章沉默了?。

见她没有一口回绝,容凌已知她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