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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善抬起眼,轻握了握她的手,笑道:“你的性子向来稳重,并不需要我唠叨。”

“我仅祝你与夫婿琴瑟和鸣,地久天长。”嘉善轻轻道。

素玉一时潸然泪下,不知是为嘉善几句话而感动,还是想起了从前在宫里时,桩桩件件的旧事。

她跪下,沉沉向嘉善叩了一首:“公主大恩,奴婢永生难忘。”

嘉善示意身旁的绿衣扶起她:“刘家的轿子到了,快上轿吧。”

素玉于是被喜娘搀扶上了大红轿子。

轿子很快渐行渐远,嘉善不知怎么,竟也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昔年从母后身边,跟着她去凤阳阁的几个人——含珠被她亲自下令杖毙,郑嬷嬷自尽,素玉出嫁……

她们都以不同的方式离开了她。

似乎也昭示了,皇宫里的少女时代真正离她远去。

日头浓烈,朝阳如盘宝镜,浅红色的红晕在天空中逐渐晕染开来。

嘉善在府门口又站了一会儿,才慢慢抬脚离开。

裴夫人做完主婚人以后,就又抽空来了一趟公主府。刘琦和素玉各自有各自的交友圈,在那样的场合里,裴夫人多待下去,反而会惹新人及双方父母不自在。

裴夫人进府的时候,嘉善正在与宋氏说话。

宋氏这些时日带着亭哥儿住在公主府里,身子也丰盈了不少。每当展岳不在的时候,她便会来找嘉善,两人相伴着聊聊家常,日子也要好打发一些。

这一日,宋氏才收到傅骁寄回来的家信,便拿来与嘉善说道了。

宋氏的面孔白娟秀丽,看不出具体年纪,她语气柔和:“你小舅毕竟也是将近不惑的人,又是头回上战场,身子骨无法和砚清他们比。”

宋氏目光中隐隐有担忧之情,她叹口气道,“最近,关于边疆的传言越来越多,坊间皆在议论纷纷,说是要打仗了。”

“若真与突厥开战,只怕我这心里,没一日能安生。”

“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嘉善第一时间想到了唐朝陈陶写的那首诗,不由轻轻吟了出来。

她怅然道:“来日若是砚清驰骋沙场,大概我也要与舅母一样,神思不宁了。”

宋氏笑觑了嘉善一眼,打趣儿说:“你们是初值新婚,小儿女相思之情,舅母可不敢和你们相提并论。”

嘉善佯做羞赧,温声道:“我安慰舅母,舅母怎么还笑话我起来了。”

宋氏笑盈盈地瞧她,眼眸中满是慈爱。

在他们这些长辈面前,嘉善从不曾摆过公主的架子。即便傅家如今今非昔比,嘉善待宋氏与傅骁,还是亲近与赤诚地。

宋氏的视线落在嘉善身上,关切道:“最近我瞧你,进食要香了许多。身子也有四个月了,这孩子,没有太过闹腾吧?”

嘉善侧头想一想,实诚地回答道:“我好像,还不大能感觉出来。”

毕竟是首次当娘,她如今依旧是个生手呢。

宋氏笑笑,徐徐与她说:“约莫要有动静了,留些心。”

“我听说,砚清是四个月就会在嫂嫂的肚子里动了,”宋氏温柔地笑,拉过她的手说,“我娘告诉我,动得越早的孩子越聪明,你可以仔细观察。”

“还有这种说法吗?”嘉善瞪大了眼睛问。

宋氏点头:“是呀。”

嘉善忙将手放在了自己小腹上,认真回忆起,这些日子里,肚子里是否有微末的动静,而她没注意到。

裴夫人就是在这个时候与顾氏一起来到了院子里。

早就听说宋氏和傅骁的儿子一道住进了公主府,宋氏来为嘉善安胎。可听说是一回事儿,眼见又是另一回了。

见宋氏和嘉善正谈笑晏晏,裴夫人才敢真正放了心。

她走过去,扬声道:“讲什么呢,这么高兴?”

嘉善听到她的声音,忙转回头去,欣喜唤道:“舅母。”

“刘府那边,您都安顿好了吗?”嘉善冲她笑笑。

裴夫人含笑看了她一眼,轻声说:“有你的命令在,谁敢不从。”

“自然是安顿好了。”裴夫人道。

她的目光慢慢过度到了宋氏跟前。

宋氏与裴夫人早在嘉善和展岳成亲时见过一次,彼此亦都记得对方。

既然发现了裴夫人在瞧自个,宋氏也大方地对她颔首,两人相互见了礼,跟在裴夫人身后的顾氏也对宋氏稍稍屈了下膝。

嘉善眨了眨眼睛,这才发现原来舅母今日还带了表哥的新妇来。

顾氏穿着身十六破马面裙,身姿窈窕。一头青丝如墨一般,她头上挽着倾髻,其中另簪了根红玉宝石簪子。

肌肤温润如玉,眼眸明彻如两点明星。站着不说话时,顾氏的一双眸子瞧着雾蒙蒙地,竟有些楚楚可怜。

那日在新房里,嘉善只觉顾氏的长相眉清目秀,没看出来她这双大眼睛灵活生动到这种程度。

连自己一个女人,都不禁对她心生怜惜之意。

也不知道裴元棠平日里,是如何招架的?

嘉善不禁起了极大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