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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十九、二十……二十四、二十五。嗯,没差,收工!”

白兰地亲自点了三遍数,确定捆好扔一地的白菜……啊不,杀手,一个都没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吩咐手下们把战利品塞上车,收工撤退。

他们这些人通常只杀人灭口,还没干过绑两车还能喘气儿的俘虏回基地的活儿,但既然Gin大人这么命令了,结果自是超常发挥,顺利地完成任务。

必须留活口打包带走的原因和用途与他们无关,把小动物们引来的江崎源是谁更与他们没关系。

临时抽调过来的精英十分懂事,干活麻利口风很紧,给白兰地省了不少的事,收工回去以后,他甚至还有些依依不舍——要是他的直系下属也能这么聪明,就不至于老是一茬茬经常更新换代了,他“被诅咒的男人”的污名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从这儿来的。

“唉。”白兰地在没有月亮的夜幕下叹息。

“唉!”白兰地插着手慢慢踱步,做完了本次看似完美无缺的行动的总结,心中不喜反忧。

他自觉完全没有在Gin大人面前骄傲表现的底气,今晚……简直是大败特败!

对不起Gin大人和那位先生的信任和栽培。

能够治愈Gin大人疲惫的波本的三明治配方,被波本诱骗走的潜力股搭档格兰多纳,他竟然一个都没抢回来!

白兰地很痛心。

十一月底的东京夜里够冷的,也算是上了年纪的男人顽强抵御住寒冷,拖着一身水,四处寻找不尊重前辈的后辈x2的身影。

那两个家伙太能躲了,他翻遍酒店,硬是没找得到。

由于这件事说起来太丢脸,当手下们神色错愕地看过来时,黑灰色眼睛的男人面色淡漠,目光森冷不屑:“没什么,遇到了还算有点本事的虫子。”

“问我有没有受伤?呵,说说,你的代号。竟然问出了这么愚蠢的问题,小朋友,看来你有必要回炉重造了啊。”

有的人即使全身半湿,最爱的黑风衣边角起皱,看起来好像很是狼狈,也能凭借举手投足间的冷峻气质维持住逼格。

手下们恍然了,白兰地大人必然遭遇了比他们遇到的菜鸡强大数倍的敌人,将一番苦战化为不以为然的轻描淡写,不愧是暗地里有“行走的噩梦”之称的可怕干部。

谁也不知道,“行走的噩梦”凭借钢铁般的意志强忍下了一个喷嚏,回去绕基地踱步反思了半晚,后半晚躺下之后就开始发烧。

第二天清晨,透窗进来的光似乎格外地亮。

艰难睁开眼后,白兰地险些以为自己烧出了幻觉。

一觉醒来,他被埋了。

人被捆成粽子,扔进了基地附近现选现挖的坑里,两个比他低一个级别,但平时经常一起喝酒的同事人手一把铁锹,正一丝不苟往坑里填土,此时土已经埋过了脖子。

只剩一颗脑袋露出来的白兰地:“?”

“……”

“我干什么了?”他很认真地问,面上有疑惑不解,就是没有正常人遇到这事儿该有的惊恐。

两个同事手里填土的动作没停,却是神色诡异地对视一眼,再看白兰地,就像在看一个匪夷所思的生物:“你干了什么惹怒了Gin大人,你自己不知道?”

“Gin大人的命令?原来如此。”白兰地冷静道,“我觉得我没有犯错,但Gin大人这么下令,就说明我肯定犯了错,只是太愚钝没能意识到。所以我干什么了?赶紧的别废话。”

“…………”

同事一号无语片刻,好心解释:“我们也不知道你干了什么,接到的命令只有……嗯,就是你现在体会到的内容。”

那位大人的命令向来言简意赅,意思只有一个:

——把白兰地就地埋了。

——现在,立刻,尽快,能有多快就埋多快,埋完连坑一起轰成灰,确保这个白痴没法再多呼吸一口清晨的空气,日后绝不可能在地面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出现。

太……太狠了!

听清这个命令要求,负责动手的干部惊呆,白兰地究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一夜之间成为Gin大人的眼中刺,竟连变成水泥柱沉海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这个待遇好像胜过往日抓住的卧底了,对付卧底要么直接枪杀,尸体丢在原地,要么审讯完再杀,尸体随便扔焚化炉里,有人想起来了就清理清理骨灰,想不起来就算了……

同事二号忽然灵机一动,寻找到了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我说白兰地,你这家伙不会是FBI卧底,之前那个Rye的同事吧?”

白兰地:“?”

同事一号也恍然大悟:“以Gin大人对那个FBI的厌恶,确实有可能啊,这算什么,恨屋及乌?白兰地啊白兰地,真是怪不得,我记得你以前似乎跟赤井……”

“…………你们想死?再他妈说一个字试试?”

“!”

“老·子·不·是·卧·底!!!”

胡乱推测的两人脸色大变,下意识向后倒退两步。

几乎全身都在土里的男人按理来说对他们毫无威胁,可他一下咆哮出声,冰冷可怖的眼睛好似拴着一头烦躁凶猛的野兽,随时会冲出来将他们生撕活吞。

一扫前面事不关己似的冷静,白兰地表情狰狞着破口大骂:“恶心死老子了,我呸晦气!他妈的两个傻逼!去他妈的FBI!!!”

“喂、你不是卧底就不是,该激动的时候你不激动,现在激动个屁啊!重点是这个吗?!”

同事二号着实被吓了一跳,要不是挖的坑够深,他几乎要怀疑白兰地能破土而出跳上来咬死他,即使没法破土,这家伙此时的眼神就够恐怖的了。

“白兰地!总之我们是奉令行事,你懂规矩,要是不想多受罪,就老实认命吧。”

“……”

听到某个关键词,白兰地忽然安静了下来,两眼变得呆滞空洞,口中呢喃:“为、什么……”

“谁知道呢,那位大人的想法可不是我们能揣测的。”

“怎么、会……”

“啧。”

负责处决白兰地的两人见他放弃了挣扎,任凭泥土埋到鼻端也一动不动,半露的面色死灰,心里或多或少皆有唏嘘。

白兰地是Gin的死忠下属这件事,组织内许多人都知道,同时他们也知道,这个死忠的忠诚大部分只体现在口头上。

到了该做事儿的时候,白兰地不突出也不垫底,永远游走在中间,跟其他恨不能永远冲在最前干活最多的死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仅看他看似踏实肯干实则摸鱼惯犯的实际表现,便让人觉得这家伙的忠心比较薛定谔,可能加起来还赶不上他对SPA的热爱。

然而,即使是薛定谔的死忠,被顶头上司无情处死,不给解释和死个明白的机会,还要被残酷地活埋再变成一把灰——造成的依然是毁灭性的打击。

看看白兰地现在的表情吧,他可能是缓过来了,麻木的眼中忽然腾升起两把愤怒的火,面上的扭曲似代表不解的恨意。

不用说,这家伙显然恨上把他抛弃的Gin大人了。

同事一号还在唏嘘,白兰地恨也不奇怪,但毫无用处,他只有死路一条。

同事二号的视线从快被埋过眼睛的男人头顶收回,白兰地的心理变化尽在掌握,他仿若自然地走到同事一号身边,眼里精芒忽闪。

“砰!”

同事一号冷不防遇袭倒地时,白兰地正在抓紧人生最后的时间,咬牙切齿诅咒刚才荣升他此生第二恨的对象。

——什么Gin,想多了,他怎么可能恨Gin大人!

别问,问就是波本!

白兰地用他非同一般的逻辑分析能力,将昨晚的事件迅速复盘了一遍。

结论还是他把任务完成得极好,并没有犯错。

向偶遇的同事索要并不值钱的三明治配方算错吗?必然是不算的。

找抛弃带自己出头的前辈的没良心后辈要个说法算错吗?那也是不算的。

什么他好像忘了跟波本直言目的?啊这,这……也不重要!波本要是心里没鬼,会远远听到他的声音就蹿得比兔子还快吗!

以上可知,问题不是出在他自己身上,那就只能出在波本身上。

妈的别跟他提为什么直接排除掉格兰多纳!格兰多纳就是个研究员转行当狙击手的纯新人!研究员都什么德性他还不知道吗?格兰多纳有多老实他还不知道吗?背后搞事的只能是阴险的波本!

波本这种从情报组混出来的老油条,动动嘴就能骗一百个格兰多纳,指不定还用了什么花言巧语把Gin大人也暂时蒙蔽了过去。

白兰地顿时明白了所有。

波本光骗来一个萌新搭档并不满足,他还对试图要回搭档的友善同事心生不满,趁友善同事感冒倒床上睡觉,鬼鬼祟祟在Gin大人面前又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难不成还真是——污蔑他和该死的FBI是同事?!

波本,好狠毒的手段!好恶心的脏水!

白兰地气得眼冒金星,太阳穴狂抽外加一阵反胃。

他有心想爬出坑揭穿波本的险恶用心,可Gin大人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让他死早上他就活不过中午。

如果是Gin大人的命令,去死也无所谓,就是稍微有点不甘心……算了,好歹波本不是卧底,如果自己是被卧底坑死的,他绝对死不瞑目——

就在此时,有人做了一个不一般的动作。

“……”

白兰地只剩眼睛以上露出地面,口鼻被土层埋没,他却像没事人一般镇定,直直看向打晕同事一号的同事二号。

同事二号抬脚跳进深坑中,挖开堵在黑发男人鼻前的泥土,帮他恢复呼吸,再把开口说话的空间也挖开。

白兰地面上只余脏污,窒息带来的青紫稍褪,但他张口第一句话:“你丫犯什么病?”

同事二号嘴角微抖,忍住回他一句你丫才犯病的冲动,把氛围拽回来,道:“白兰地,你的面前还有一条活路,你要走么?”

白兰地:“直接说人话。”

“……有人看中了你的能力,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前提是,你心里有数,识趣知恩。”

“嗯哼?”

“你对自己的处境应当有清醒的判断吧,你已经被那一位冷漠地丢弃了。”

白兰地的眼珠不转,表情僵硬,像是被完全说中了心思。

同事见此自觉更有把握,压低的嗓音中多出更直白的引诱:“心里不甘,还有恨是吧。白兰地,我们是安心坐一起喝过酒的交情,你可以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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