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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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运,吗。”
又来了,不止一个人喜欢这么评价他。
降谷零承认自己幸运,却不觉得自己是上天眷顾的宠儿,他人生中不幸的部分占比更多,大多还是自己选择去牺牲的,颜色晦暗也怨不得别人。
但此时,他听出了贝尔摩德掩饰在嘲讽下的嫉妒。
于是,金发男人毫不在乎地道:“我当然相信,自己还能继续‘幸运’下去。”
“毕竟有位了不得的大人物‘站在’我这一边,而你无法阻止。”
他仿若无事地往前走,由压力和伤势带来的萎靡好似瞬间一扫而清,对贝尔摩德露出的轻笑也很有“波本”的味道:“我说的是‘那一位’,至少这一阶段的游戏是我们赢了,他对我们的表现——看来还算满意?现在我是否有了面见他的荣幸呢。”
“呵呵,你对你的处境还挺有信心。”
同为神秘主义者的女人尤其讨厌这番论调,不,重点是讨厌波本。
她早知道无论是波本还是那只FBI老鼠,厌恶度没这么高的另几只警犬也包括在内,他们的共同点是胆子够勇,脸皮够厚,“那一位暂时不会收拾他们”这点被敏锐抓住后,下一秒立刻会蹬鼻子上脸。
波本——还是换个名字吧,降谷零,从始至终就不是被捏住把柄就会乖乖听话的人,比起担忧自己的安危,他绝不会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宁死也要从“那位先生”身上扒下带血的肉。
难缠还打不死的恶犬。
他对自己的难缠之处心知肚明,不仅肆无忌惮地对她呲露凶牙,还敢于对那一位也放肆。
遇上这家伙,贝尔摩德的心情只能在美好和糟糕之间反复横跳。
刚得到的心灵慰藉效果清空,女人面不改色地抬起一只手。
“砰!”
过道间的两人还未动,两旁包厢安静了一瞬,里面的人忽然开始拼命敲门,焦急询问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自然得不到回答。
“我的个人理解是,只要你还有耳朵能听,有嘴能说话,以活着的状态抵达那一位门前就行了。”贝尔摩德笑意盈盈,“就算少一只眼睛,缺一条胳膊,腿骨折断,只能滚在地上匍匐前行也无所谓哦。”
“十分感谢,我已经深刻领悟到你的提醒了,不过,要是我的模样实在不堪入目,碍了那位先生的眼也不好吧。”
降谷零说。
那颗子弹擦着他鬓角飞过,将侧脸划出一道伤口,耳垂也被刮破一点,无声往下滴血,但留下的血痕不止这一点。
先前摔落时,额角被撞出了一个口子,血浸湿了他眼前的金发,顺着小麦色侧脸滑下几道暗红的长痕,与新的血液融汇,把洁白的衬衫领口也染红。
贝尔摩德隐含烦躁的目光下移,若不是亲眼见证了恶犬上车的方式有多荒谬,她会毫不犹豫怀疑这只金毛是故意把自己弄得惨兮兮,又想故技重施,好让情绪好不容易稍稳的BOSS心软。
降谷零的右腿膝盖也破了,血渗到西裤表面,颜色不细看看不出来,只看他仅仅略显缓慢的走路姿势也看不出来,还真会演。
女人虽恨不能亲自修理关系户,但咬牙切齿权衡完利弊,她必须阻止,顺势似笑非笑:“是呢,这就是你现在还完好无缺的原因。既然心里有数,怎么还不赶紧把自己收拾出人样?”
“好的。”
降谷零看似乖顺地应下了。
曾经,他想象过无数次,若真能活到那一天,自己与“那位先生”的见面会是个什么光景。
年少轻狂时嚷着一定要将神秘势力的首领绳之以法,好似今天喊了明天就能手到擒来,真的进到里面才知道,当初的自己有多天真。
蓄养乌鸦与疯犬的男人,几乎在组织内隐形,十数年没有传出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能看到的掌权者永远只有Gin。
那个男人仿若没入百年岁月的幽魂,不知道他是确有此人,还是仅仅作为名字而存在,可能真正见过他的人,只有那三个高层。
Rum销声匿迹,Gin太过多疑难以取信,贝尔摩德在巧合下被他抓到了一点“把柄”,却派不上用场。
波本离鸦巢的重心太远了,远得他自己都不认为自己能顺利见到BOSS本人,如果能,也是在顺利潜伏的很久以后。
再幸运他也不可能见到BOSS的真容,得到接见的场所或许是某间布有层层警戒的密室,室内无光,他会被解下所有武器,躬身弯腰停在距离那一位尤其遥远之处,低下的头迟迟无法抬起。
不能不低头,甚至不得不屈膝,更糟糕的情形也考虑到了,他会隐忍,隐忍会带来胜利,而胜利可以缅怀牺牲。
——那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未来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做足心理准备的自己反而不忍了。
他用还抬得起来的那只手梳理头发,脸上的血迹用贝尔摩德丢来的手帕擦干,最后徒手整理了颈前歪掉的波洛领结。
贝尔摩德看着他,金发男人仍旧视若罔闻,把步子放得很慢。
对不适之处的掩饰效果为零,只是内心的声音和刻入骨髓的认知都认可,他有必要这么做。
前方道路的尽头,等着一头在暗处潜伏数十近百年的庞然巨物,需要隐忍的“波本”会恭敬应对,但降谷零绝对不会。
他不把自己视作步入未知刑场的囚徒,是孤注一掷撞入黑夜的流星,就要带上敢于人先的尊严——何况他其实完全不想做流星,做把乌鸦巢穴炸成灰烬的炮火最合适,他还要把陷进去的笨蛋朋友救出来。
当然,降谷零也是在赌,赌对方想看到的是什么态度。
慢条斯理的举动就是试探,很快,他从贝尔摩德冰冷放任的眼神得知,自己赌对了。
于是他更加泰然自若,与贝尔摩德一前一后,走到1号车厢a室外。
最后变成了他在前,金发女人在背后投以毒蛇的凝视,枪口也将他时刻对准。
只是,到了这里,她反而没有再催促了,仿若正冷眼旁观一个白痴纵身跌入深渊。
“……”
降谷零没有贸然开口,似是不敢妄动。
但实际上,他是在想:
——只隔了一扇门。
他就站在这扇门前,与里面的人相距不超过三米。
凭极为轻微的呼吸声分辨,门内有两个人,对坐在座位的两端。
不费吹灰之力,便猜出了这两人分别是谁。
觉得没有实感吗?或许有吧。
因为所处之地的空旷与明亮,完全背离了想象。
降谷零一时有些恍惚如梦。
直到从里面传出含笑的嗓音:
“你的心跳加速,血液流速加快,紧绷的肌肉开始发烫……看来很紧张呢,安室君。”
“还在考虑是否要冒险挟持贝尔摩德,用我身边最重要的女人,来威胁我吗?”
尖锐刺耳,是约瑟·艾利克斯的声音。
降谷零未曾犹豫便做出反应:“我不会这么愚蠢。”
挟持贝尔摩德的计划,只能在列车上没有其他黑衣组织成员的情况下适用,如今即使他能瞬间制服非行动组成员的女人,也不会因此逆转局势。
贝尔摩德的生死不一定能威胁到这个男人,但对方必然能威胁到顾忌良多的他。
“不,你会。仅凭你会出现在这里,就是你愚蠢得令人发指的表现了。”
话语间的刻薄与记忆全然相符,对方的语气却是轻轻柔柔,好似掺在蜂蜜里的砒霜。
虽然,他说的是:“既然千辛万苦总算追来了,又还剩了些时间,降谷君,你就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首先,第一个问题。你在组织辛苦兼职的这七年时间,卧底体验可还舒适?”
“……”
降谷零下意识想绷紧脊背,忽觉对方有方法监控到他的即时反应,又强行让自己保持放松状态。
他的大脑急速运转,想警告他身份一早就暴露,大可不必再重复一遍,这个问题除了讽刺他外还有什么深意?对方想借此暗示什么?
他必须多想,却不能拖延超过三秒,因为是“艾利克斯博士”在等待他的回答。
如果性格还原没有太大出入,这位“博士”的耐心能有多少,取决于他的心情,以及谈话对象是否【有趣】。
与他周旋需要铭记:要表露出自己的价值,却不能锋芒太盛,不能轻易让他如愿,又不能过多地违逆他,必须抓稳刀尖上随时滑动的分寸。
降谷零只迟疑了一秒:“今天能有与您对话的机会,承蒙关照。”
“你确实该感谢我的关照。”
对方似是不在意他虚伪的礼貌,又说:“我看过你近三年的报销申请,金额超过干部的可报销额度十倍,还混入了不少与任务无关的高额日常报销。”
降谷零:“?”
危机预警在悬空钢丝上疯狂蹦跳,他从此刻开始感觉不对劲,然而嘴长在对方脸上,中间还隔了一道门,打断的概率为零。
“年均百万美金的修车费,一顿十万美金的晚餐,任务需要的定制西装一月一套……”
“………?”
“降谷零。”对方的语气不见起伏,仿若只是随口一提,“不是你们公安的资金,挥霍起来没有任何负罪感,是吗?”
“…………???”
的确是这么想的甚至还嫌挥霍得不够狠。
虽然但是,优秀的公安警察降谷零,竟然被敌方BOSS几句话怼得哑口无言?!
对方大概会说什么,正常或刁钻的角度他都预先设想好了,如果顺利,应答坦然之余还能反呛对方——所以,这不应该?为什么要问这个???
金发男人面上空白了一瞬,还好对着的是门。
然而,身后女人怒视无耻蛀虫的眼神几乎要把他戳穿。
“呵。”
里面含义不明地笑了一声。
降谷零:“?”
对方上来就不按套路出牌,险些把他的气势打灭,如今他莫名蹿火反而豁然了,跟敌人要什么面子,他根本不需要心虚。
“没有负罪感,毕竟我可是您过了眼放进来的卧底。”
降谷零灰紫色的眼眸暗沉下来:“抱歉,我这样的情况,应该归类于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那么我的超额花费,记在我朋友的账上也没问题。”
想让包厢内毫无动静的友人听到,他故意说得很大声:“让源千穆自己来找我收债,我没意见。”
反击意外地顺利,这回轮到艾利克斯博士沉默了片刻。
“……你说得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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