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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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自己是真的老了啊,牛贵摇头叹息。
宫城守卫层层密密,就是为了守护皇帝的人身安全。
抽空宫城防卫这种事,景顺帝决不会做,元兴帝也决不会做。
任谁,包括牛贵自己,也想不到淳宁帝和霍决,竟敢这么做——一个敢以身犯险,一个敢让皇帝以身犯险。
真是年轻啊。
这真是只有年轻才干得出来的铤而走险,出人意料。
手臂粗的牛油蜡烛,把厅堂里照得亮如白昼,牛贵的脸看起来,比白日里苍老了许多。
他没有问皇帝为什么要杀他,多么愚蠢的问题,他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当然有数。
“我敬都督如半师,不欲与都督刀兵相见。”霍决道,“都督还请交待,皇长孙在哪里?”
霍决追查皇长孙也快两年了,这是赵烺心中的死穴,皇长孙一天不死,赵烺的内心里便一天不能安宁。
便在今日下午,牛贵进宫见了他,两个人说起了刚去世的上皇,赵烺洒泪。牛贵离开后,眼泪还没擦干,霍决进来了。
“关于皇长孙,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能做到让他凭空消失,又毫无线索。”霍决说。
赵烺目光凝住:“谁?”
霍决道:“牛贵。”
牛贵,历经三朝的第一大权阉,多少次伸手搅动风云。
如果是他,的确能做到。
再回头想,竟也真的只有他能做到。
人身在局中时,很难看到全貌或真相,哪怕有些就在眼前。但一旦戳破了,脱离了,站出来回头再看,赵烺便认可了霍决的猜想。
除了牛贵,没有别人能做到。
但赵烺还是没想明白:“他为什么?”
霍决也是用了近两年的时间才想通的。
“退路。”他道,“先帝还在长沙为襄王时,牛贵便与先帝勾连。先帝还在位时,牛贵便已经与我们勾连。”
牛贵号称忠于皇帝,只忠于皇帝。
但事实上,牛贵永远给自己备着后手,留着退路。
他手里握着正统的皇长孙这张牌,若淳宁帝赵烺想要卸磨杀驴,他便要绝地反击。
赵烺想通了这一点,杀意立起。
他只沉着脸等着霍决说出他的计策。霍决用了近两年的时间,才到他面前来说这个事,自然是已经有了计划。
霍决平静地把自己的计划讲给了淳宁帝。
现在,此时,就行动!
淳宁帝注视了他片刻,允了。
所有人都放假了,整个皇城却从霍决走出干清宫的那一刻开始动起来了!
调遣,集结,发动。
所有这些,都发生在下午牛贵见过淳宁帝到晚上这短短的两个时辰里。
天寒地冻的,街上都没了人。家家户户在厨房里开火做饭,围着灶台吃热乎的。
皇城空了,落锁,靠城墙守卫没人保护的皇帝。
京城沉寂,关门。把京军三大营隔绝在了西山。
没人知道京城里正在发生一场权力的更迭,有人倒下,有人崛起。
牛府的大厅里,有十个年轻人倒在了血泊中。他们是牛贵的十个干子。他们不是阉人,他们都是正常健康的年轻男人,可以传宗接代的那种。
他们被杀的时候,牛贵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果然都不是。”霍决说。
他说完,康顺又拖了一个人进来。那也是个年轻的男人,却穿着家仆的衣衫。
牛贵万年不变的脸色,终于在烛光下变得阴戾。
“都督出身京畿农家,家中本有不少兄弟姐妹亲族,因为太穷,卖了一个子入宫,便是都督。”霍决道,“都督功成名就后,仇家实在太多,导致有人屠了牛家村。都督的血脉,只剩下一个小侄孙。都督将他接至身边,又收养十个义子掩人耳目,悄悄传续牛家香火。只都督也是自欺欺人,他和你生得,实在太像了。”
府里的一个下人与牛都督生得眉眼唇都一样,成了下人们的一个谈资,也流出了牛府。
而霍决,虽还没有牛贵那样遍布京城的耳目,却真的长于收集和分析信息。
他始终坚信,每个人都一定有弱点,这个弱点一定他自己的身上,只要了解一个人够深,便能找出他的弱点。
牛贵一个阉人,虽也过得奢侈富贵,但却不像八虎那样简直穷奢极欲,像是要趁着活着的时候花光每一文钱似的。
因为他有香火在身边,他的姓氏和遗产都有传承。
牛贵是个阉人,却保留着男人的思维模式。
“知道了,谈一谈吧。”牛贵终于道。
他已经明白他是不能善终了,但总是得为妻做最后的争取。
霍决挥挥手,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偌大的厅堂中,只剩下他和牛贵两个人,面对面,平等地谈判。
霍决问:“都督想要什么?”
牛贵道:“保我老妻,留我侄孙。”
霍决点头:“可。”
牛贵道:“我告诉你如何找到皇长孙殿下。”
“不。”霍决说,“除了皇长孙,我还想要别的。”
烛光中,牛贵抬起眼。
“都督位高权重数十年。”霍决道,“皇长孙只是都督手里的一张牌而已,我相信都督必定早就给自己经营好了退路。”
他上前一步,恭敬地说:“这退路,如今都督既然用不上了,请交给后辈吧。”
牛贵当然有退路。
他计划着再等几年就退了。
只霍决像一柄刀,说拔刀就拔刀,抽刀断水。
没来得及。
牛贵在烛光里咧开嘴,阴恻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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