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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蝉歪着脑袋,眼睛睁得很大,晨曦的微光落在他的脸上。

他身边的舒无隙缓慢地伸出手,无形之中被什么所引诱了,指尖就要触碰路小蝉,只是想要为他拨一拨耳边睡乱了的发丝。

越是接近路小蝉,舒无隙的指节就越是僵硬了,从小臂到肩膀的线条瞬间绷起,他死死地看着路小蝉,空灵的眼睛陡然化作沸腾不息的执妄海。

一阵风掠过,路小蝉耳畔的碎发被吹落了下来,仅仅是掠过了舒无隙的指尖而已,那一缕发丝瞬间燃烧了起来,舒无隙立刻弹出一丝真气,将那一缕发丝切断了。

“啊——”路小蝉仍然捂住了耳朵,“好烫!好烫!好烫!”

他差点就从麓蜀的背上摔下来。

“小蝉!小蝉!你怎么样!”

舒无隙想要把路小蝉抱起来,可就是伸手的那一刻,他顿在了那里,双眼赤红。

这还是路小蝉第一次在舒无隙的声音里听到了波动如此大的情绪。

他站起身来,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没事啊!刚才好像有什么烫了一下我的耳朵。”

“那是欲……火……”舒无隙的声音很紧。

就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会断了。

“欲……火?什么欲火?谁的欲火这么旺盛,能把人都给烫着?”路小蝉嘻嘻笑了起来。

因为这太好笑了嘛!

一个人的欲望如果能强烈到这个地步,那他还不是要把自己想要的东西都给捏碎在手掌心里都满足不了呀!

我看就是你就是不高兴了,施仙法惩戒我了吧?

“你想触摸到我吗?”舒无隙问。

“想!当然想!不过你别再烫我了……”

舒无隙半蹲下来,缓慢地靠近跌坐在地上的路小蝉,他的目光沉敛之中染着一丝极致的癫狂,但很快又沉没了不留痕迹。

“去了太凌阁,我就算把那里翻过来,也会找到触摸你的方法。”

“别翻啊!我们好好跟人家说!要是惹的太凌阁的人不高兴了把我们赶出来了可怎么办!”

“只要以后……你别怪我太用力……弄疼了你就好。”

“啊?”

路小蝉心想,你干什么能太用力弄疼我啊?

他坐在原地半天,等着舒无隙来扶他,可是等了老久,舒无隙也没碰他,路小蝉失望极了,自己站起身来,吭哧吭哧爬了上去。

“无隙哥哥!无隙哥哥!无隙哥哥!”路小蝉皱着眉头,接连唤了舒无隙三遍。

“嗯,我在。”

“我们现在在哪里了?你给我骑的这个,到底是骡子还是驴子?”

“我们已经离开鹿蜀镇了。”

“哦……”路小蝉心想,舒无隙大概是不想他继续看热闹管闲事,不然这辈子都走不出鹿蜀镇了。

“你现在骑着的,是灵兽麓蜀,它守着鹿蜀镇差不多也有一千三百年了,鹿蜀镇应该也是因为这头灵兽而得名。”

路小蝉一听,差一点又要从它的背上摔下来。

“你说什么?这是……这是灵兽?”路小蝉立刻摸了摸麓蜀的背脊,“灵兽啊,灵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哦哦,我是个瞎子,你不要怪我!”

原本因为路小蝉念叨它是骡子或者驴子,白眼都翻了很久的鹿蜀,终于扬眉吐气,哼了一下。

路小蝉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还能骑上一回灵兽,满脸都是小得意。

过了小半个时辰,骑灵兽的新鲜劲儿也过去了,路小蝉又要开始话唠了。

“无隙哥哥?无隙哥哥你还在不在啊?”

“在。”

舒无隙的声音是从前面传过来的。

“那你要不要上来和我一起坐?”

“不用。”

“可我要是不小心摔下来呢?”

“不会。”

“我刚才就摔下来了!”

路小蝉故意用可怜的声音说。

但是没想到,舒无隙沉默了。

路小蝉想了想,又说:“要不然,你伸手让我拽着你的袖子好不好?”

之前也拽过一次他的袖子,他不也没躲么?

“不可。”舒无隙的回答斩钉截铁。

“我又不会顺着你的袖子,去拉你的手。”路小蝉拍着胸脯打包票,刚才舒无隙已经惩戒他了啊。

虽然舒无隙没有回答,但是路小蝉知道,他肯定有那么一点点动摇,不然早就冷冰冰回答他什么“不可”,路小蝉肯定得再接再厉啊!

“无隙哥哥,这里已经不是我熟悉的鹿蜀镇了,你不让我拉着,我害怕你扔下我不管了。”

做了一辈子叫花子,装可怜可是路小蝉的专长。

“我不会。”

“那你给个袖子给我!”

“你若是不小心碰到我,就不怕疼吗?”舒无隙的尾音微微扬起。

“疼?什么疼?”路小蝉想了想,一拍大腿,“哦——我明白了!刚才我觉得耳朵像是被烫了一下!是你吧?是你故意的吧?你是嫌弃我吗?”

你嫌弃我哪里,你就直说啊!

“我不嫌弃你。”舒无隙回答。

路小蝉却不开心了,他抱着胳膊,紧紧闭着嘴,不说话了。

你要是嫌弃我太聒噪,你直说啊!

你要是连我想拉一拉你的袖子,你都讨厌,你也可以直说啊!

我眼瞎看不见,你觉得照顾我很麻烦,你也可以说啊!

嘴巴上说不嫌弃我,却故意烫我的耳朵!

路小蝉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还有脸颊,之前仿佛要烧透他骨子的那种痛苦已经消失了,无论脸颊还是耳朵上好像都没有伤口。

所以啊!这肯定是舒无隙用了什么修真的法门惩戒了他!

“你怎么不说话了?”舒无隙的声音响起。

我不说,我就不说!

路小蝉抱着胳膊,打定了主意。

“小蝉?”

舒无隙停下了脚步,麓蜀也跟着趴了下来。

路小蝉故意把脑袋歪向另一边。

“小蝉。”舒无隙靠近了他。

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就像吹了一口灵气,得死死扣着心房,才不会让这一抹灵气消散。

路小蝉立刻就心软了,好像对着任何人耍混撒泼都可以,但这个人不行。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碰你?你为什么要烫我?”

前面那个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本来就是个不爱想事儿的主,可是这个问题,他想了无数遍,不给他答案,他就觉得万般不开心。

舒无隙站在那里,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路小蝉就瘪着嘴,一直等,没想到舒无隙竟然转了身,趴着发呆的麓蜀也站了起来,带着路小蝉摇摇晃晃向前走。

“我没同意跟你走!我不跟你走啦!”

路小蝉扭了扭,挣扎着要从麓蜀的背上下来,谁知道舒无隙用灵气一压,路小蝉就动弹不得了。

舒无隙手腕一甩,手指一勾,一道金色带着银边咒文的丝带就从路小蝉的手腕里缓慢地被拉扯了出来。

血液里有什么在流动的离开身体的感觉让路小蝉心里惊讶。

但是那道丝带直接把路小蝉给捆了。

路小蝉发现自己动不了,更加生气。

他有心,有心所以就算舒无隙有很多东西没有对他说,他也知道舒无隙是真心对他好。

可他越是对他好,越是对他包容忍耐,路小蝉就越是想要知道,为什么他不可以碰他?

“我不要跟你走!你放我下来!我要下来!你放开我!”

路小蝉来来回回那几个字不停地嚷嚷,他就不相信舒无隙不觉得他烦。

“这里是荒郊野岭。”

等到路小蝉嗓子都哑了,舒无隙才说。

路小蝉以为舒无隙是想劝他,如果这个时候放他一个人,他就会被山中的豺狼虎豹给吃了,但谁知道……舒无隙才不那么“温柔”。

“你就是喊破了嗓子,也没有用。”

路小蝉眉毛拧成了八字,他忽然觉得不是舒无隙要带他去找太凌阁治眼睛,而是被舒无隙拐走做压寨夫人了?

“我就要喊!”

“那你喊大点声。反正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舒无隙的脚步没有停下来。

路小蝉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最后那句话不大对劲儿?

什么叫做“你喊大点声,反正我喜欢”?

路小蝉终归是把嗓子给喊哑了,他吸了吸鼻子,干巴巴说了句:“我想喝水……”

舒无隙终于走到了他的身边,从他的腰间解下了那只药壶,取掉了盖子,送到了他的嘴边。

路小蝉低着头,咕嘟咕嘟大口喝了起来。

冰凉的“醉生梦死”入喉,路小蝉的嗓子总算没那么难受了。

他呼出一口气来,随口就说:“为什么别人喝醉生梦死,一坛子就醉了?我能喝好几坛?而且还觉得它只是比白水好喝?”

“因为,还少了一丝仙引。”

“什么?”

“修真者,但凡有了百年以上修为,寻常的酒是醉不了仙的。”

“那要什么仙引?”

“无意境天有一方药圃,里面有一株仙草,名‘金风玉露’。用这种仙草入酒,可以醉仙。所以……取名‘酒撞仙’。”

“还有这么神奇的仙草?可是……可是我又不是修真之人,也不是什么仙,按道理寻常的酒就能让我喝醉……应当是我酒量好。那你醉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