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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同伟指尖夹着半截未点燃的“利群”,指节在烟身掐出一道浅痕——他刚摸到烟盒就想起这是省委办公楼三楼走廊,连天花板的通风口都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楼下会议室传上来的隐约谈话声,哪容得下半分烟草气。他望着小会议室紧闭的实木门,门把手上的铜镀层被午后阳光映得发亮,心里跟淬了冰似的清明:侯向阳和蓝焜这两位大佬,终于是要为那两本掀翻临海官场的账册,摊开最后的底牌了。

“祁厅,要不咱去茶水间坐会儿?”旁边的彭家学递过来一瓶常温矿泉水,声音压得低,带着省长秘书特有的妥帖。彭家学穿一身深灰定制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块低调的万国机械表,表链上还沾着点茶水渍——祁同伟记得上次在省委招待所的饭局上,这人替省长挡酒,喝到胃出血,还是自己开车送他去的医院。“不了,就在这儿等吧。”祁同伟接过矿泉水,指尖碰到瓶身的凉意,“上次你胃出血,我还欠你顿养胃的花茶,等这事了了,咱去老城区那家‘茗香居’。”

彭家学刚要接话,走廊那头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带着股文人特有的稳劲。两人同时抬眼,就见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走过来,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浸了墨,穿件藏青中山装,领口扣得严丝合缝,连衣角都没皱一下。“祁厅,彭处。”男人开口,声音温润得像刚泡开的碧螺春,“丁二牛,省委综合处的。”

彭家学赶紧上前半步,手还轻轻碰了碰祁同伟的胳膊——那是在示意他“这是侯书记的贴身秘书”。祁同伟伸手,和丁二牛的手稳稳握住:对方的手骨节分明,掌心带着点薄茧,不像是常年握笔的,倒像练过几十年书法。“丁处,久仰。”祁同伟的笑容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熟络,心里却没停:“丁二牛”这名字,他刚听着就愣了下,倒不是觉得土,是想起自己在汉东乡下当片警时,有个老同事叫“王狗剩”,那人凭着一手过硬的痕迹鉴定本事,从乡派出所一路调到省厅禁毒支队,现在是支队长。这官场里,名字从来跟能耐没关系,侯向阳把丁二牛带在身边五年,连去京城汇报工作都带着,就足以说明一切。

丁二牛靠在走廊的窗台上,从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剥糖纸的动作都透着斯文。“前儿陪侯书记去德胜市远达县调研,那才叫有意思。”他嚼着薄荷糖,声音里带了点冷幽默,“新建的农贸市场,侯书记非要去看肉摊,说要掂掂老百姓的菜篮子重量。走到个挂着‘新鲜排骨’的摊子前,侯书记说‘来二斤,剁小块’,那摊主拿着刀,手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刀在案板上‘哐哐’响,就是不敢下刀。”

祁同伟靠在墙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矿泉水瓶的纹路,听着丁二牛的话,嘴角不自觉勾了勾——他想起前年去临县检查治安,那县里为了显得“平安建设达标”,让联防队员装成逛街的老百姓,结果有个队员没演好,见了他直接敬了个礼,当场露馅。“后来呢?”彭家学追问,显然也被勾住了。

“后来啊,”丁二牛吐掉薄荷糖纸,眼神沉了沉,“那摊主闭着眼剁了半天,肉渣子差点飞到侯书记的衬衫上。一问才知道,是临时顶班的——原本安排的政府办科员闹肚子,找了个食堂的师傅来凑数,那师傅平时就切切青菜,哪会剁排骨。”

祁同伟喝了口矿泉水,凉意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里的沉。这种弄虚作假,他见得太多了:有次上面检查旅游景区,县里让公务员循环排队买票,连退休的老干部都被拉来充数;还有次为了评“文明卫生城市”,城管让小贩把摊子挪到背街小巷,等检查组一走再挪回来;最荒唐的是去年,有个县为了应付绿化考核,居然给荒山刷绿漆,最后被卫星拍下来,成了全国的笑柄。“说到底,还是为了政绩。”祁同伟轻声说,声音里带了点自嘲,“‘两年没提拔,心里有想法;三年不挪动,就想去活动’,远达县委书记沈元起,就是太想往上爬,才敢这么糊弄。”

丁二牛点头,刚要再说点什么,小会议室的门“咔嗒”一声开了。彭家学和丁二牛对视一眼,立刻收起玩笑的神色,快步走了进去。没几分钟,省委办公厅的工作人员就匆匆过来:“祁副厅长,麻烦您去大会议室,常委扩大会议要开始了。”

祁同伟整理了下警服的领口,肩章上的二级警监标志在灯光下闪了闪。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大会议室——他知道,临海反腐的大戏,终于要到高潮了。

大会议室里的气氛,比腊月的冰窖还冷。十三位省委常委坐在长桌两侧,省检察院检察长韩东、最高检反贪总局侦查处长伍道军、省反贪局局长曲红缨坐在下手。祁同伟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手放在裤兜里,摸着枪套的边缘——那是他从警二十多年的习惯,枪在身边,心里才踏实。

侯向阳坐在主位,手里拿着两本烫金封皮的账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没绕任何圈子,直接把账册“啪”地甩在桌上,声音像裹了冰碴子:“这两本账册里,记着三十多名各级领导干部的行贿受贿记录,时间、地点、金额,清清楚楚。刚才我和蓝焜省长商量过了,市县一级的干部,由省、市纪委立案调查,涉嫌违法犯罪的,一律移交给检察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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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委们没人说话。有的端着茶杯,却没喝,茶水在杯里晃出细小的涟漪;有的手指在桌沿上轻轻敲着,节奏乱得很;还有的偷偷瞥向坐在右侧第三位的梁克俭——谁都知道,梁克俭跟易迎香的关系不一般。

祁同伟抬眼,扫过众人的脸。他认识其中几个:省政法委书记跟梁克俭是党校同学,此刻脸色发白;省发改委主任去年得过梁克俭的提拔,手都在抖。果然,侯向阳话锋一转,目光像探照灯似的落在梁克俭身上:“至于账册中的省级干部,我已经报请京城相关领导,请求中纪委和最高检介入。”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痛惜,“克俭同志,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梁克俭坐在那里,脸色白得像纸,却还强撑着副部级官员的架子。他先是愣了几秒,然后慢慢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死死盯住祁同伟——那目光里,有恨意,有不甘,还有点绝望。“侯书记,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梁克俭的声音有点哑,却还保持着镇定,“我是否可以理解,这账册里,有我的名字?”

侯向阳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祁同伟坐在后面,心里冷笑。他跟梁克俭打过不止一次交道:前年梁克俭想把自己的侄子塞进省厅刑侦支队,被祁同伟以“不符合招录标准”顶了回去;去年梁克俭又想让祁同伟帮忙“关照”一个涉黑的老板,祁同伟直接把材料递到了省纪委。这人表面温和,背地里手腕硬得很,当年有个县长挡了他的路,他直接安了个“挪用扶贫款”的罪名,让那县长提前退休。

“如果账册里有我的名字,我愿意接受组织的调查。”梁克俭话锋一转,看向祁同伟,语气里的压迫感瞬间拉满,“但我有个疑问——祁副厅长,你是怎么做到的?想抓易迎香就抓易迎香,想找证据就找证据,你是神仙吗?”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聚到祁同伟身上。伍道军皱了皱眉,曲红缨则悄悄拿出笔,准备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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